五百個日夜


    五百多個日日夜夜


    那種撕裂的思念


    夕陽下


    對麵樓頂冷漠的熱水器


    對望了多少年


    沙漠裏一棵紅棗樹


    一片黃沙


    一個人


    一片思念


    難得人間的安寧


    難得人間有一片真情


    黃昏,夕陽下


    一段苦苦的思戀


    遙遠的地方


    風生水起的地方


    今天晚上駱河並沒有那麽爽快地接納自己,喬雨心裏隱隱感到他們之間有了隔膜。是啊!兩年多了,他們分開整整兩年了,這又一年的不聯係,他們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大了,有點陌生,感情看來真的是需要經常維係的。也許自己和文元的過分親近傷害了他,也許,但是馬尚偉已經不聯係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


    駱河肯定有很多疑惑!他需要解開迷惑,也許有很多誤會。可是他明明心裏是十分想念自己的,他還深深地愛著自己!他騙不了自己,他也騙不了別人,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一首一首那麽多情的詩句,那麽惆悵的相思,他不可能再會愛上別人!喬雨太清楚了!他當年愛上自己是多麽瘋狂!他說過他會愛自己一輩子的,不,整個後半生!他說過他是梁山伯下凡!他的所作所為都反複表明了他就是一個多麽癡情的男人!今晚上他那麽多汩汩滔滔的淚水,像決堤的江水!不是一個癡情人能這樣嗎?他多次說過他和自己走到一起的話,他就會天天給自己洗腳,願意做任何事情!他甚至多次說,他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一個五十歲的男人,肯定是愛到深處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喬雨想了很多,他堅信駱河還深深地愛著自己!他們需要釋嫌。


    但是孩子們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喬雨是發自內心的開心,抑製不住的開心。一連幾天,都沉浸在無以言表的喜悅當中。


    一個晴和的下午,晚飯後不一會兒,駱河收到喬雨的短信:“今天有空嗎?我們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駱河迴複:“好的,你說時間地點。”


    喬雨迴:“六點半,老地方。”


    駱河迴到:“好,我會準時到。”


    十分鍾後,倆人就在一起了。喬雨今天是黑色短袖,白色長褲,白色半高跟鞋,赤腳,黑白搭配。這些都是前兩年駱河所喜歡的標配。黑色短袖更顯得皮膚潔白如玉。駱河心中一動。這些都是前兩年的衣服搭配啊!她要讓我找迴以前的感覺,駱河想。喬雨望著駱河,兩眼有神,一片柔情。


    “我們去沙漠吧!我想看看沙漠,時間太久了我沒有去過。我知道你一個人經常去,我知道你一直在那地方等我,在那地方懷念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你的‘玫瑰夜色’還在嗎?”喬雨無限深情地說,同時她拉住駱河的手。


    “還在呢!我也很少去了。好的,謝謝你還記得那些美好的迴憶!”駱河有些小感動。


    “討厭!我就是讓你真正認識我,讓你重新認識我。我是個很懷舊的人。”喬雨開始撒嬌了。


    這是一片廣袤的沙漠,一條幹涸的小河延伸至無窮遠處。水泥砌成的河堤,河中間卻沒有一珠水滴。河岸是小石子鋪就的小路,他們輕輕走在小路上。此處不知留下了他們多少的足跡啊!整整兩年了,駱河一個人又在此寂寞徘徊彷徨過多少次啊!


    蒼茫的遠方,更加蒼茫。兩個人手挽著手,依偎著,走在河岸上。路邊的小紅花仍然盛放著,就像兩年多前的那樣。遠處有更多蓬草茂密的地方,那麽神秘,那麽溫馨。


    喬雨開口問駱河:“你是不是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駱河轉頭看了看喬雨,看著她的眼睛,說:“是的。否則我無法還原到當年相愛的心境和感覺。”


    接著說:“事發以後,你為什麽不和我溝通,卻像驚弓之鳥一樣遠離我?”


    喬雨想了想,說:“我怕,我怕晏殊宇和我大鬧會影響孩子的學習,我也怕他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怕他和你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怕一切不可收拾。所以先哄好他,第一時間告訴他,讓他認為我沒有事情。再一個,我認為你會哄好你的老婆,所以不和你說,誰知道你哄不了。”


    駱河說:“當時你也應該想過就此和我一刀兩斷吧?”


    喬雨坦誠地承認,點了點頭,接著補充說:“可後來發現我根本忘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不會忘記我。”


    駱河說:“江小秋幾次鬧事,鬧傳單,已將我們公之於眾,每次你都帶著晏殊宇什麽意思?你為什麽不和我單獨溝通?”


    “就為了讓他親自到場,親自見證你我到底有沒有事情。”


    “可是,你知道嗎?這樣做對他不公平,他每次都是受辱。另外,你甚至都懷疑是我所為,你甚至懷疑我告訴了江小秋你我的事情,對嗎?”駱河嚴厲地盯著喬雨的眼睛問。


    喬雨點了點頭,撲閃著眼睛。


    駱河嚴肅地說:“你覺得我是傻子嗎?如果我告訴了她,你我現在還能好好的嗎?如果我告訴了她,她早就和我離了,這是肯定的。”


    “那她是怎麽發現的?”喬雨始終搞不清這個問題,也一直想知道這個問題。


    駱河淡淡的說:“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弄清楚,事發前一天晚上我約你,你不理睬,我去了沙漠,忘了手機,她看到了我給你的那些短信,這就是導火索。但是這些短信也不足以證明我們有肌膚之親,隻能說明我們互相有了感情。最有可能是別人密告她,因為我們那兩年太放肆了,幾乎天天晚上在一起。每次上車下車,特別是很多次把你送到你家樓下才下車,別人肯定早就發現了。這個我非常肯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第二年的六月份我就告訴過你,她當時就提出了你的名字,但是她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她一直在暗暗調查。她腦溢血我非常愧疚,就是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和你約會迴去她特別生氣,我又刺激了她,才導致她生病的。”說到此處,駱河臉色愧疚。


    他繼續說:“後來她說在天市多次看見了你上了我的車,她一直在確認你是誰。這個可能也差不多。”


    喬雨接過說:“那她當時為什麽不抓現形來?”


    駱河說:“我相信她說的可能真實,因為我了解她,她完全在放長線釣大魚。再就是她後來把那個軟件充了費,聽到了幾次我和你打電話相約的通話錄音。所以對她而言,你我之事就是鐵板釘釘一樣的。隻不過我們死不承認而已。所以當你說我們聊都沒有聊過的時候,在她麵前你就是自欺欺人!”


    喬雨似乎更加感興趣了:“既然她知道了,她為什麽不離婚,不大鬧?”


    “她一直都在要求離婚, 包括現在,是我不肯。一者,我死沒有承認過和你有這種關係,隻承認和你聊天而已。二者是離婚了對孩子衝擊太大,權宜之計。再者,你一直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我沒有下家。”說到“下家”這個粗俗的詞匯,駱河有點可笑了。“這一年多,我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我都想找一個人,可是我心裏實在放不下你。”


    聽聞此言,喬雨把頭依偎在駱河身邊,說:“你等我,真的受苦了!”此時,夕陽漸漸西去,河岸上一股微風習習,初秋的天氣好涼爽啊!


    駱河一直對晏殊宇的態度和表現感到不解,就問:“晏殊宇真的一直相信你沒有出軌嗎?”


    喬雨迴答:“晏殊宇人真的很老實,應該是將信將疑,他讀了小說之後,他應該確信了我們有事,但是最終是沒有證據。再就是我百般對他好,他也就慢慢相信了。”


    駱河戲稱:“你真是妖精!我早就發現了。”同時駱河心裏閃過一個現象:孩子們上大學走了,這兩個人的矛盾即將爆發了,而且很難預料結果,恐怕兇多吉少!因為喬雨的心裏早就沒有晏殊宇了。


    於是駱河問:“你和他真的修複好了嗎?”他的心裏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們會真的和好如初。


    喬雨神色暗淡:“為了孩子,我們硬著頭皮將就,孩子們走了,恐怕我們也就完了。”


    駱河話鋒一轉,說道:“據我了解,你高中時候綽號‘帶刺的玫瑰’,追你的人絡繹不絕,我想不通你為什麽會讓十幾個人追你?這樣能顯示你的優秀嗎?”


    此言一出,喬雨立刻臉色發紅,她有些生氣了,嗔怒道:“你在調查我嗎?”


    “我隻是偶爾在你的高中同學那兒聽到的有關你的事,並沒有調查的意思。況且調查你有什麽意義呢?不論是怎樣的,那都隻能說明是你的曆史,於現在沒有任何益處。”駱河言之鑿鑿,言之在理。因為當時聽葸主任說到高中時候至少有十幾個人在追她,這嚴重摧毀了他的感情。他對此耿耿於懷,他想證實一下。


    喬雨矢口否認:“都是他們瞎說的,哪裏有十幾個人,正確的說一個都沒有。也許有的人有那樣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麽想過,況且高中時候那麽小,誰知道什麽是什麽啊?再或者就是因為我善良,不好對有些人直截了當的拒絕,所以可能別人一直認為我和男生曖昧不清。”


    駱河拍手稱快,說:“這話你說到點子上了,不能給所有人留有餘地,還自己清淨,拒絕要有禮有節,讓自己在別人心中端莊起來,你就會慢慢遠離是非,會慢慢獲得敬重,而不是褻瀆。那種善良不但毀了自己,也害了別人。你不能看著這個也舍不得,看著那個也覺得不能傷害,到頭來就是亂七八糟的事。”


    喬雨撲閃著眼睛,點頭稱是。心裏想,他真是個兄長啊!最初的那種感覺油然而生,我的這些他句句說中要害。


    他們沿著河岸已經緩緩走了很遠,倆人繼續交談,喬雨仍然挽著駱河的胳膊。雖然話題非常凝重,但是必須要談清楚,否則倆人無法繼續。


    駱河繼續敞開心扉,想要把一些困擾了自己很久很久的問題與她談開來。他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了:“你和馬尚偉現在還聯係嗎?”看似輕鬆的問出來,其實心裏特別沉重翻滾。


    喬雨則不假思索地答複:“早就不聯係了,一年前小說風波之後,你老婆,不,也許是你老婆,又一次鋪天蓋地的傳單發來,我約你之後,馬尚偉也知道了,包括小說的事,他就拉黑了我,斷絕了和我的所有聯係方式。我也同樣拉黑刪除了他。”


    “是嗎?”駱河心有餘慮地問。


    喬雨誠懇地點了點頭:“是的。”


    他倆一路走著,卻說著一些非常嚴肅的話題,夜風漸漸涼快。喬雨依偎的緊緊,草叢中時有蟲鳴。


    駱河心裏漸漸寬鬆,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文元到底什麽意思?你喜歡他?”


    喬雨忽然鬆開了駱河的胳膊,生氣了:“胡扯!你把我當做什麽人了?”


    駱河不語,靜靜地望著遠方,他並沒有去哄喬雨開心,他的風格變了。他思念了這麽長久的人,她必須是值得自己付出的人,否則他寧可活在幻想之中。他一直不動,也沒有過來哄喬雨。


    過了很久,喬雨耍起小脾氣,不理。駱河也不動。又過了很久,喬雨靠近駱河,輕輕地說:“他是魚魚的班主任,我在這一點上對他好一點,我並沒有對他有什麽別的想法。”


    駱河心情非常寧靜,嚴肅地說:“你們在背後的互相聊天所說的話,還有一些事,我都做了一些收集,已經非常曖昧了!有一個事實你可能至今還不知道,文元在你給他提早餐之後就知道你我之事,是我和他做了一次交談,我以非常嚴肅的態度和他說的,也是把他當做兄弟的身份給他說的。可是他在背後說了多少,做了什麽你清楚!記得曾經和你說過不要讓自己頭上的光環太多嗎?因為我相信你我之事遲早會曝光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嘛!當時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和文元再傳出什麽緋聞來!事實上,我的小說一出,文元的老婆就和他鬧矛盾,一直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是後來有人告訴我的。”


    “啊!”喬雨忽然感覺羞辱難當,“他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事?”


    “當然知道,但是他肯定在你麵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假裝認為你有多麽清純,假裝他有多愛慕!”駱河聲音嚴厲地說,“你也從此可以認識一下人!”駱河說著,麵無表情!


    “卑鄙!無恥!你們都卑鄙無恥!”喬雨突然情緒失控,感到自己被侮辱了。她覺得文元不露聲色更可怕,他把自己當做什麽人了,當做那種人嗎?他明明知道自己和駱河好,還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還甜言蜜語地欺騙自己。而駱河居然輕易相信別人,把事關自己的如此隱私透露給別人!而自己總覺得文元人品好,想不到卻是這樣的人!


    駱河大義凜然地說:“我不願做偷雞摸狗之事,既然和你兩年的相愛,我多次說過,對我來說就是餘生。所以我不怕曝光,開始我看他和你交往密切,我很不爽。所以我給他談了,我想他如果是個男人,他如果對你真有意思,可以講出來。他隻說他對你什麽想法都沒有。而且還祝福我們最終能夠走到一起。可後來我發現,他在背後卻對你經常獻殷勤,博取你的好感。而且慢慢地言語上也有試探和曖昧的話,而你也非常買他的賬。他之所以這樣做,另一個因素是因為你的原因。你經常有事無事找他,有話無話找話,最重要的是你對他經常撒嬌。你知道一個女人經常對一個男人撒嬌意味著什麽?要麽你喜歡他,要麽你給他釋放一種你喜歡他的信號,不論你真心如何,客觀上就是這樣。”


    月亮上來了,微光下,喬雨的臉色紅一陣紫一陣的,羞愧難當。


    駱河緩和了一下語氣:“男女正常交往非常普遍,但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撒嬌,這是非常慎重考慮的,那不是隨便亂撒的。矜持和端莊是一個女人贏得敬重的最好的氣質!”


    說完這句,駱河沉默良久。夜風習習,兩個人一度非常尷尬。


    不知過了多久,喬雨走過來,拉著駱河的手,輕聲說:“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麽,我隻是因為他是魚魚的班主任,凡事遷就著他,就是在辦公室裏經常迎合他的多。你是不是誤會我在勾引他了?如果我有那麽不堪,我還配是一個人嗎?”她又依偎在駱河身旁,兩個人繼續走著。


    喬雨說:“那年你就指出我的致命弱點,說我私交異性太多而且都曖昧不清,也許我真的錯了,所以導致了很多人對我有非分之想。導致我的感情世界混亂不堪,導致會沒有一個對我誠心的人。文元他給我說過他對我有意的話,想不到他卻清清楚楚知道我和你相好的事。可我真的沒有那麽想過。也許你說的對,因為我的撒嬌給了別人錯誤的信號,所以別人誤以為我在釋放信號。”


    喬雨說著這些話,心底裏卻極度的震撼,她震撼於駱河這個男人,他洞悉一切,明察秋毫,哪怕自己的一點小心思都好像在他的眼皮底下。自己背後的一些事他都大體知道!而晏殊宇卻什麽都不想,就算出軌十年他都不知道。同時也說明駱河太過於關注自己了,所以才如此用心。


    喬雨沉默不語,心裏卻十分彷徨,自己再不能和文元過分親近了,否則再鬧出什麽緋聞來,自己何止是身敗名裂,簡直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喬雨不服氣,按照那兩年她對駱河的了解,她認為他就那方麵那麽強的欲望,不相信他會一直守著!於是她轉過來問:“你對我再有疑惑沒有了?”


    駱河答:“沒有了。”


    喬雨說:“那我問你,這幾年你有沒有動過心思想找個人解悶?”


    駱河坦然迴答:“有,想你特別絕望的時候,的確想,而且特別想。”


    喬雨說:“我不相信你沒有找過!你承認你找了!”


    駱河搖頭歎息:“不,沒有找過。”


    喬雨問:“為什麽不?”


    駱河說:“我不喜歡偷雞摸狗,我憎惡偷雞摸狗。既然我和你的事已經沸沸揚揚眾所周知,我怎麽還能夠再向別人示愛?別人肯定知道,我怎能張開嘴再向另一個女人說愛,如果說了,那麽就否定了我對你的愛。況且我愛你,多次給你說過,我輕易不會愛上一個人,一旦愛上就是一生一世。所以我寧可孤獨終老,再也不會向別人說愛了。”


    這些話句句敲擊著喬雨的靈魂,她為自己與文元的曖昧感到恥辱,簡直就是下作!她暗暗下定決心,做一個矜持端莊的女人!


    喬雨又問:“那你這幾年怎麽過來的?”


    駱河平靜如水:“平平淡淡,工作和生活。老老實實做人,誠誠懇懇做事,僅此而已。”


    喬雨鼓足勇氣,撲閃著眼睛,問了一個她認為非常肯定的問題:“發表小說是你有意為之嗎?你是要通過小說告訴世人你愛我?”


    駱河鄭重其事地說:“當年我就給你解釋過了,我知道你一直對此懷疑。寫小說是和你一起共同商量之後就開始的,你都看過好幾章。隻不過適逢那個敏感時機,所以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而已。這部小說也毀了我們所有的名譽。”


    夜已經深了,兩個人談了很多很多,相互的疑慮漸漸消散,不覺輕輕舒鬆了一口氣。微弱的月光下,喬雨輕輕吻了一下駱河。


    他們便依偎著往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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