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的謝落,是全心全意愛著柳宴的。


    這並不會相互衝突。


    柳宴的手術有驚無險的成功了,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庇佑一樣。


    隻是... ...哪怕再成功,也依舊逃不開他最後的宿命。


    柳綾已經哭腫了眼睛,這個昔日裏一貫堅強的姐姐,此刻脆弱的不成樣子。


    柳宴躺在病床上,蒼白的病容美好而安靜,宛如剛好陷入沉睡的天使。


    隻是這一份安靜,怕是隻要再過上一會兒,就會變成安詳了。


    謝落推門而入,倒是將柳綾嚇了一跳。


    她見來人是謝落,眼神倒是逐漸從驚訝變成惋惜,最後又變成了濃濃的無奈和絕望。


    “抱歉,謝小姐,辛苦你這段日子了。”


    “阿宴他早就已經身患絕症,所以我才不惜代價,想要用錢來讓你老陪伴阿宴最後的時光。”


    “是我們欺騙了你,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柳綾緊緊握住柳宴的手,原本幹涸的淚再次湧出,浸濕了一小片被子。


    “沒關係的,姐姐。”


    謝落輕輕走到她的身側,拍打著她的後背,一下接著一下,並不用力,力道甚至可以說的是溫柔。


    在她這樣的拍打下,柳綾的情緒倒是暫時穩定住了,隻是她依舊很悲傷。


    畢竟是自己血緣至親死去,還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她怎麽可能平淡的去接受一切呢?


    “姐姐,我可以帶阿宴去最後一個地方嗎?”


    “我想... ...他也不會願意死在這裏的。”


    柳宴最後依舊對公園念念不忘,但是很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去成。


    而如今,柳宴早已失明,隻能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待著死亡。


    沒有失聰,是他不幸中的萬幸。


    所以她們兩個現在的談話,柳宴是可以聽到的。


    “... ...。”


    柳綾沒有迴答,大概是心底還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著她。


    很快,柳宴的手動了動,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輕到下一刻似乎就會隨風碎掉。


    “姐姐,讓我去吧,好嗎?”


    “... ...好。”


    柳綾撇過頭去,任淚水肆意劃過臉頰,卻根本沒有辦法拒絕柳宴半分。


    他最後的時間,最後的請求,自己又該如何去拒絕?


    公園裏的人此刻並不多,大概是因為天色已晚,又或者是今天外麵風比較大,不太適合散步行走。


    總而言之,這條道路上目前隻有謝落和柳宴兩個人。


    偶爾的時候,他們身側才會有行人經過,甚至會往他們這裏稍微打量一二。


    畢竟輪椅上的青年太過漂亮,迴頭多看一兩眼也是正常的。


    他們要是仔細再看看,就會發現,那青年的雙眼沒有什麽神采,倒像是個... ...瞎子。


    柳綾沒有跟著一起過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起自己 柳宴大概更希望和謝落在一起。


    因為他最後的遺憾,就是謝落。


    今晚的風確實很大,哪怕是柳宴討厭穿了許多層衣服,風依舊可以透過他的衣服。


    他雙腿發涼,身上竟幾乎沒有一絲暖意。


    可是他心裏明白,這大概也不隻是因為風的緣故,一具因為病痛而殘破不堪的身體,又怎麽可能會暖的起來呢?


    柳宴如今,早就已經油盡燈枯。


    謝落一邊推著柳宴走,一邊慢慢聽柳宴說話。


    大概是因為他曾經很喜歡把想法壓在心裏的原因,在此刻,謝落才驚覺的發現,柳宴似乎也很喜歡說話。


    但是他說的話都太輕太低了,謝落往往要聽的十分仔細,才能勉強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學姐,其實和你分手的那段時間,我也經常來這裏散步,因為我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了。”


    “說實話,其實我一不開心就喜歡散步的習慣挺傻的對不對?”


    “不要亂說,散步還可以強身健體,比暴飲暴食什麽之類的好多了。”


    “... ...是嗎?”


    柳宴輕輕笑了笑,盡管身子愈發沉重,心卻沒有哪一刻像是今天這樣輕鬆。


    他是真的不在意了,很多東西在此刻他也都看的很開。


    生和死,往往就在一瞬之間。


    “學姐,我能問問你一個唐突的問題嗎?”


    “問吧。”


    “當時為什麽要和我分手,真的是因為你不喜歡我了嗎?可是不喜歡我的話,最後又為什麽要迴來找我呢?”


    柳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想不明白。


    難道謝落的喜歡,從來都是一時興起嗎?


    “柳宴,我大概一直都很喜歡你,但是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控製我自己。我迴來找你,是我做過最最最正確的決定。”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們這個世界並不是真實的,它隻是一個遊戲世界,而你和我,都活在這裏。”


    風吹亂了謝落的發絲,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發現壓根沒有月亮。


    那些話在她心裏憋了又憋,最終還是被說了出口。


    “... ...我的作用,就是讓你們學會愛,然後再離開,方便另一個人來和你們相愛。”


    “我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所以才會被控製著渣掉那麽多人。我這麽說的話,你可以明白嗎?”


    反正在柳宴死後,誰都不會知道這些話了。


    就連她自己也不會。


    她隻會再次失去記憶,然後又傻乎乎的開始救贖攻略,直到和對方重新相愛。


    “... ...我信的。”


    “無論學姐說什麽,我都是信的。”


    “那學姐有了找迴控製權的辦法嗎?”


    “有,我也一直都在做,我不敢停下,也不敢後退。”


    柳宴彎著眼睛,那雙眼睛分明還是沒有神采的,卻不知道怎麽的忽然亮了起來。


    “真好呀,那學姐一定一定會成功的,學姐要是不成功的話,那誰又該成功呢?”


    “親愛的一路走來,一定很辛苦吧?”


    柳宴隻有在和她確定關係那短短幾天裏,才喊過她親愛的。


    而如今這再一喊,竟然已經到了訣別的時候。


    輪椅停了下來,因為柳宴想要去的地方,已經到了。


    過去的時候,他們曾在這裏第一次相擁,那時候,就連影子都是無比歡快的。


    時過境遷,如今兩人再迴來,卻已經是如此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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