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苒眸光淡淡的,望著池子中的魚兒,神情悠悠的,用最直接的方式告知宋禹希,她並未放在心上。


    “這麽些年來,我也沒過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奢求往後有舒心的日子,能保個平安便是最大的福氣。”


    韓子苒說著,轉而望向宋禹希:“不知宋大人當初可是這個想法?”


    宋禹希愣了愣,隨後笑道:“姑娘想得通透,當年恩師若是如此想,或許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韓子苒眸光中閃過一絲詫異神色,隨後想想,便也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若韓文清隻求一個平安,對景帝的事不管不問,就算安國公能夠權傾朝野,也不敢對韓家動手。


    “看來,我祖父教錯了人。”韓子苒淡淡地迴了一句。


    宋禹希臉上有過一瞬間的遺憾神色閃過,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有些人,活著是為了自己;有些人,活著是為了延續血脈。”宋禹希低頭沉吟著,想用盡量簡潔的話來描述自己的看法。


    “我祖父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你也不隻是為了宋硯之。”韓子苒沉聲指出宋禹希這種破洞百出的說辭。


    宋禹希卻是搖搖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你祖父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公平正義,所以寧折不屈;而我,我是為了硯之,也是為了自己能夠掌握權柄。”


    “說到底,你也隻是看到了你祖父滿門遺憾被斬,而我則當上了首輔十五年。這是你親眼所看到的結局,所以你有你的看法,我與你辯駁,也說服不了你。”


    宋禹希沉聲說道:“隻是,我想問問你,你覺得你母親她死得冤不冤?她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是你祖父做下的決定,讓她葬身於火海之中。


    有些人活著,為了自己,可以是要錢財、要權力,但也有人為了自己的千古賢名,你祖父就是後者。他的所作所為,就是想要青史垂名,留個佐世大能的賢名,不是嗎?”


    “為了能夠成全他的美名,他不顧一切都發起對權勢的衝擊,若是成了,自然無礙。可輸了,他身死道消本是應該,可那些受他牽連、之前從未表決過是否願意跟隨他的人,最終也成了他的陪葬品。”


    “你覺得這樣公平嗎?”宋禹希眼睛微微上挑,望著韓子苒問道。


    韓子苒目光淡如流水,並未受到丁點影響,緩緩說道:“不公平。明明隻是我祖父做下的決定,與我母親並無多大幹係。”


    “隻是,這不公平的結果,不是我祖父造成的,而是安國公、你、許太後等人刻意造成的。你明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但你沒想過放過他們,如今還將他們的苦難當成是我祖父引起的,豈不可笑?”


    她神色堅定地看著宋禹希:“就好比兩家說親,你家兒郎看上了我,請了媒婆來提親。我家不願意,拒絕了你之後,你心裏不高興,把我家裏人都殺了,連媒婆也一並殺掉。然後你跟我說,是我不答應,所以害死了媒婆,錯在我身上?”


    宋禹希眯了眯眼,其實韓子苒不必多此一舉說出這個例子,他也能明白韓子苒的意思。


    但韓子苒說完這例子後,他便明白,這是在尋找機會解除當年兩家口頭定下的娃娃親。


    她韓子苒不會接受宋家的兒郎了,讓宋家趁早死了心!


    宋禹希撫摸了一下胡子,沉聲道:“你說的也在理,你祖父隻是導火線,安國公和許太後等人對權力的追逐才是事情的根本原因。”


    “你又把你自己說漏了。”韓子苒皺著眉頭強調道。


    宋禹希點點頭:“對,還有我,若非是我在關鍵時刻背叛了恩師,或許這條導火線還不至於點燃。我既是事情的根本原因之一,也是點著導火線的火星!”


    “我有罪啊!”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韓子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了,隻能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宋禹希懺悔的模樣。


    宋禹希摸了摸臉,笑著說道:“但若換成是你,你能怎麽做?陪著你祖父繼續控製京城?不管選任何皇子為帝,都不是正確的做法,你祖父都迷茫了,我又能如何?”


    韓子苒知曉,當初的情形下,韓文清確實很迷茫。


    不能扶持太子登基,又不能將秘密公諸於世,連選擇一個合適的皇子登基都做不到。


    靖王年紀大,已是成年男子,但卻是不諳政事的閑散皇子。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名比景帝大的皇子,亦都不是什麽好人選。


    不然韓文清也不至於擱置了一個月都無法敲定新帝人選,讓安國公一夥人有了可趁之機。


    “所以,這就是你動搖的原因?”韓子苒坐在水榭的石凳上,站得有些累了。


    宋禹希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當時,硯之和他娘都被拐走了。他們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將我壓垮,我為了他們,不得不放棄原有的堅持。但我從不後悔,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麽做!”


    “你沒有想過向我祖父求援?以我祖父當時對京城地控製,要想救迴他們母子,並非難事。莫要忘了,安國公再怎麽折騰,在這京城周遭,他逃不出我祖父的五指山。”


    韓子苒直接點破宋禹希這辯駁的理由。


    自從陳鬆偉從宋禹希口中得知‘孩子是無辜’的之後,韓子苒就覺得,宋禹希可能是故意透漏的消息。


    而後按著這條線索,果真就查到了宋硯之當初失蹤的事情,韓子苒就覺得有些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所以,她一直在等著宋禹希說出這條消息,而後進行反駁。


    宋禹希果然還是用這件事來訴說自己的為難之處,而且他知曉陳鬆偉肯定調查過了,所以認為自己說了這件事,可以換得韓子苒些許憐憫。


    隻可惜,他的算計落空了,聞言,目瞪口呆地看著韓子苒。


    當時韓文清控製著隱衛,韓子苒所言非虛,想要救迴宋硯之並非難事。


    “他們說了,一旦我讓恩師派人救援,他們必定會殺掉硯之母子。你沒有遇到同樣的境況,你不知道這種被人威脅後擔驚受怕的感覺。”宋禹希聲音顫抖著說道。


    “我當時,沒敢想他們死去的樣子,我不敢去賭,哪怕很大的機會會贏,我都不敢去賭那夥人的兇性。我輸不起,哪怕是一丁點的可能,我也不想他們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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