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與餘望亭都進了屏風之後的臥榻處,那兒是景帝平日在禦書房裏看書累了臨時臥榻之處。


    兩人跟隨著金三寶繞進來,亦不敢走太靠近臥榻處,就在屏風後麵辨認。


    而景帝與江珣在外麵候著,君臣二人亦在用眼神交流著。


    這靖王估摸是被囚禁久了,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警惕的模樣。


    即便景帝替他尋到了兒子,他亦是保持了懷疑的態度,並不肯輕易相信。


    “是朕對不住他。”景帝歎了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往後要待他這皇兄多親近些許。


    江珣不敢正麵搭話:“聖上日理萬機,對得住千萬百姓,已是殊為不易。”


    景帝聽了,嘴角微微勾起。


    這時,屏風裏頭傳來一聲驚唿,隨後又是一陣慌亂的聲音。


    “殿下,可有傷著?”


    金三寶急唿一聲,而後便看到餘望亭沉著臉從裏頭走了出來。


    景帝和江珣都是一臉詫異的神色,不解地看著他。


    他沒有說話,隻是臉色有些微紅,站在一旁。


    沒過多久,金三寶才攙扶著靖王走了出來。


    “皇兄這是……”景帝不解地看著靖王。


    靖王連忙說道:“是臣方才不小心,滑倒了。”


    景帝狐疑地看向金三寶,金三寶用嘴角撇了撇靖王的衣裳。


    隻見靖王膝蓋處的紫蟒袍處,有半個清晰的腳印。


    看樣子,應該是餘望亭踹的。


    景帝心中明了,笑著說道:“朕這地滑,皇兄下次可要小心了。”


    靖王笑著應是,不像方才那般處處警惕懷疑了。


    “敢問殿下方才可有看清楚?此獠可是殿下當年遺失之子?”江珣板著臉,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是淡淡地詢問著。


    “應是無疑。”靖王看向餘望亭的目光熱切了幾分,“孩子,你可還記得你母親是何模樣?”


    “不記得,我自記事起便是天生天養。”餘望亭說著,想起方才靖王的話語,跟著冷嘲熱諷道,“或許我是個罪人之子,靖王還是不要為難了,你又不缺子嗣,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你這說的是甚渾話?”景帝冷叱一聲。


    “聖上,我自幼混跡江湖,早已習慣了孑然一身。他既然那般嫌棄我母親,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兩不相幹便是。”餘望亭沉聲說著。


    景帝聽了這話,亦無法再多作言語。


    這是屬於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問題,亦是靖王一開始就傷了餘望亭的心,讓其不願意相認。


    這種事隻能讓靖王自個兒處理,他這個當皇帝的都幫不上什麽忙。


    靖王皺著眉頭,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挽救的說辭,隻能幹巴巴地問道:“你娘讓月雪助我們相認,難道你要讓她死後都不得安息嗎?”


    “她都不得安息十五年了!”餘望亭頂了一句。


    “混賬東西!”靖王揚起手就想打餘望亭。


    可餘望亭卻是眯了眯眼,他一點兒也不怵靖王:“怎麽,你還想跟我動手?我是打不過江珣,但若你是對手的話,我一個能打十個!絕不手軟那種!”


    靖王終究是沒下手,隻是一臉慍怒:“你,你這逆子,是誰教了你這混不痞的話?”


    “你管我?反正不是你教的。”餘望亭越吵越激動,“我娘臨終前還讓我給你帶句話,去你娘的祖宗十八代!”


    話音剛落,金三寶立即就跪在了地上,嚇得渾身發顫。


    江珣亦是臉色大變,連忙朝著景帝躬身。


    靖王原本還在氣頭上,見旁邊兩人如此反應,仔細一想,這才反應過來,嚇得立馬跪了下來。


    “聖上恕罪,他,他是無心之言,是臣辜負了喬家女,聖上……”


    他都急得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餘望亭愣了愣,而後才想起來,靖王的祖宗十八代,那可不就是聖上的祖宗十八代?


    當著聖上的麵,罵他祖宗十八代,這……


    誅九族也不為過!


    他一臉木然地看著景帝,心裏頭都崩潰了。


    剛才怎麽就一不小心,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了呢?


    景帝陰沉著一張臉,看著餘望亭久久不語。


    靖王連忙伸手拽了拽餘望亭,餘望亭順勢就跪在了靖王身邊。


    “聖上,都是臣管教無方,還請聖上治罪。臣,臣願意此生都去守皇陵,求聖上寬恕他失禮之言語。”


    景帝深唿吸了一口氣後,擺擺手。


    “都起來吧!”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終忐忑地直起身子。


    “皇兄當年在京城受困,一直都沒能迴去與妻兒團聚,喬家女有此怨言,朕也頗能理解。此次朕就恕她無罪,但絕不可有下次。”


    景帝說著,看向了餘望亭:“皇家顏麵,豈容你等嬉戲?”


    “謝聖上。”靖王再次拉著剛剛站起來的餘望亭又跪了下去。


    餘望亭就像是提線木偶,被靖王拉扯著,磕了幾個頭,頭都有些暈了。


    “行了,皇兄此次認迴失散多年的兒子,皇室又添一員,朕甚為欣慰。不過,此事稍後再說,江少卿,先說說此次禦狀該從何查起?”


    江珣替餘望亭鬆了口氣,聞言才迴稟道:“既然靖王能夠作證那喬家女善於模仿他人筆跡,臣自當去尋書法大家辨認出那兩封指認之信。而後才去詢問譚耿大人,再做決定。”


    景帝微微頷首,輕聲說道:“那譚耿亦是朝中大臣,江少卿切不可操之過急。”


    “微臣明白。”


    江珣自然曉得景帝說的是那譚耿乃是安國公手下,冒然查他,那安國公必定會加以阻攔。


    但凡涉及到安國公的事情,就不能操之過急,否則隻會適得其反。


    “若有其他進展,可稟報與朕。”景帝說著,看了金三寶一眼,“三寶,替朕送送皇兄,再送一份親王禮到靖王府。”


    金三寶應了一聲“喏!”


    靖王等人連忙告退,退出了禦書房。


    “奴才恭喜殿下,賀喜殿下。”金三寶一走遠,當即就對靖王道賀。


    靖王謹慎地迴禮:“多謝公公,公公辛苦了。”


    他還想給金三寶塞一張銀票,但卻被金三寶給拒絕了。


    畢竟,隻有五十兩麵額的銀票,他金三寶還不缺這點兒。


    而聖上如今可能對靖王皇恩正盛,他可不敢占靖王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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