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肉色帶黃不白,口眼開,瞳孔渾濁,五官無水瀝出,口鼻無蕈樣泡沫,肚不漲,背部有成片的屍斑,身上無屍僵現象,推斷死亡時間在三天前的未時之中。”


    顏子苒接著驗道:“腹部處有一道刺創,傷口皮肉偏黑,從創口的形狀觀看,可推測是匕首一類短刃所刺。”


    “傷口這麽小,會不會是溺斃的?”郝猛看著死者身上的傷口問道。


    “這絕非是溺斃!應該是腹部的刺創引起的內髒破裂,從而導致死亡。從位置來看,應該是左腎器官被刺傷,詳細結論還得再深入檢驗一番。”


    顏子苒這時微微躬身懇請道:“請大人準許民女解剖屍體,以防有所缺漏。”


    江珣皺著眉頭,要是放在別的地方,他不會有絲毫猶豫。


    但這兒放眼望去都是看熱鬧的百姓,讓顏子苒在這裏解剖屍體,實在過於驚悚。


    “郝捕頭,將屍體抬迴衙門,請顏姑娘繼續驗屍。”


    郝猛立即應了一聲,把屍體抬到一早就準備好的牛車上,迅速地運往衙門。


    “範班頭,帶些人沿著河流詢訪周圍百姓,另外安排些人手下河裏撈尋一番,看看可有其他發現。”


    範通躬身應諾,招手叫了些衙役,詢訪的詢訪,下河的下河。


    其餘衙役簇擁著馬車離開,湊熱鬧的百姓們見沒熱鬧看了,這才慢慢散去。


    江珣迴到衙門之後,看著顏子苒安排衙役將屍體搬到牢獄旁邊的空房子裏解剖,想著解剖需費不少工夫,便讓郝猛帶著一批衙役先去周縣丞家中詢問線索。


    查詢案子的人手都派出去了,江珣一個人在書房裏思索了半天,讓人請來戴師爺。


    戴師爺是上任縣令特意留下來幫助江珣了解清江縣的幫手。


    前任縣令已經告老還鄉,離開了清江縣,而這位戴師爺卻是本地人,對清江縣的人事物都了如指掌。


    隻可惜,這位戴師爺比較守舊,人也老了,很多時候都是守在衙門裏,沒法跟著江珣東奔西跑的。


    所以江珣就把他當成一本活著地方誌,有不解的地方便來尋他。


    “戴師爺,周從文此人品行如何?”江珣待戴師爺坐下便開口問起周從文以往的事跡。


    戴師爺沉默了片刻才迴話:“周縣丞為官之道,倒也中規中矩。知府大人對他亦是讚賞有加。可若說這為人之道,他便差了許多。”


    “願聞其詳。”江珣給戴師爺倒了杯茶水。


    戴師爺摸著胡須說道:“周縣丞為人,嚴於律人,疏於律己,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學生記得,曾有一樁良田侵占案子,良田的主人狀告李鄉紳霸占良田,周縣丞得了李鄉紳好處後,對那田地的主人威逼利誘,最終將田契低價賣給了李鄉紳。”


    戴師爺仿佛是開閘的洪水,滔滔不絕地說出周從文曾經做過的一些缺德事。


    像是強取豪奪,栽贓嫁禍,減罪脫罪之類的,屢屢不絕。


    “師爺既然知曉,難道未曾說與前任縣令?”江珣聽完,頗為訝異,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縣丞就能搞出那麽多小手段斂財。


    “學生曾經提示過,可前任縣令年紀大了,而周縣丞卻是正值壯年,他不願意開罪周縣丞。但凡未曾涉及命案要案,前任老爺就隻是敲打敲打,揣著明白裝糊塗度日。”戴師爺也是上了年紀的,最是能夠理解前任縣令的做法。


    對於前任縣令,江珣麵上不置可否,心裏卻有些怒其不爭,恨其不為,以至於諸多百姓受了苦難而無處伸冤。


    “周縣丞狡猾就在於這點,大事他不敢胡來,就是小打小鬧,跟鄉紳們聯手欺壓一下百姓,收些賄賂。哪怕大人您知道了,也抓不住了他的罪證,頂多也就處罰他一點俸祿,總不至於丟了烏紗帽。”戴師爺苦笑不已。


    江珣上任至今,都未仔細了解過這位縣丞,想必周從文也擔心江珣不好說話,所以不敢胡來,小心翼翼地藏好了他的狐狸尾巴。


    江珣起身來迴踱了兩步,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讓戴師爺迴去當值,自個兒向著牢房方向走去。


    這都過去快兩個時辰了,他想看看顏子苒解剖可有什麽發現。


    顏子苒早已將周從文的屍體擺放在光線最好的地方解剖完屍體。


    顏子苒先是檢查了一遍死者的內髒,很快就確認了死者的左腎髒被刺傷,這就是真正的致命原因。


    讓顏子苒詫異的是,在驗看傷口的時候,發現傷口處有些微的重疊現象,似乎是同一處位置被捅了兩刀。


    於是她將這傷口的橫截麵切下做進一步的檢查,發現這處傷口底下竟然有兩道創腔,其中一道比較淺,沒有傷及腎髒,一道比較深,直接刺穿了腎髒。


    “奇怪,切入口幾乎是同一個地方,但用力的方向卻不同!”顏子苒蹙眉,滿眼疑惑。


    “什麽意思?”


    屋外響起了腳步聲,是江珣。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開口就詢問具體的驗屍情況。


    顏子苒隻是掃了他一眼,指著死者創口道:“死者這創口就像是一個山洞,表麵看上去隻有一個洞口,但進洞口之後就會發現裏麵有兩條岔開的筆直通道,分別通往不同的地方。”


    顏子苒說得通俗易懂,江珣看過創口橫截麵後,立即理解了她的意思。


    “看來,兇手是連捅死者兩刀,應是泄憤殺人。”江珣眯了眯眼,盯著屍體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顏子苒沉聲道,“但一般來說,泄憤殺人都是第一刀最為兇猛,命中之後會再接連捅上幾刀。隻追加一刀,而且捅在同一個位置上的情況微乎其微。”


    江珣沉著臉,望向顏子苒道:“依你之見?”


    “我認為這兩刀應該是有一段間隔時間的。從死者右手虎口上的傷勢推斷,兇手可能是先捅了死者一刀,然後驚慌失措地棄刀退走。死者吃疼握著刀刃,並未立即死去,興許還有走動求救的能力。”


    顏子苒眼眸裏閃爍著案情重組的情景。


    江珣被顏子苒帶入到這情景之中,跟著說道:“而後兇手發現死者企圖求救的行為,再次折返,將兇器再次刺入死者體內。”


    顏子苒這次附和了江珣的說法:“這個過程之中,死者有可能曾嚐試著將匕首拔出,如此才能形成剪刀般的兩道創傷口徑。”


    “兇手再次下毒手的時候,死者意識到危險,死死抓住利刃加以阻止,所以虎口和手指留下切割的傷痕。”江珣眸光清冽,透著陣陣怒氣。


    顏子苒點了點頭,江珣已經跟她:“我不排除泄憤殺人,但我更傾向於是失手傷人後,擔心被報複繼而痛下殺手。”


    江珣並未因為顏子苒的反駁而惱怒,反而設身處地地思索了一番,對顏子苒的說辭頗為認同:“姑娘高見,本官受教了。”


    “不敢!”顏子苒輕輕擺手,又道,“如今通過解剖可以確定,死者是因為腎髒被利刃刺穿,造成機械性損傷,內部大量出血,未得及時救助而喪失生命特征。”


    江珣微微頷首,而後輕言細語道:“本官欲往周府問訊一二,顏姑娘可要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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