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夫君,妾身知道,我們北定王府自成一國,並不懼大周,哪怕我們薛家沒了,夫君您若是真想護著妾身,也不是沒可能的是不是?夫君……」


    穆元禎登基的第二年,建元成昭,史稱成昭帝。


    成昭元年春,京中開始流行一出戲,不論是達官貴人家的家養戲班子,還是茶樓酒館,都在唱著一出名叫「珠雀記」的戲。


    說的是江南某書香世家秋家的小姐,因原本自己定下的好婚事被自己的親姐姐覬覦,寡廉鮮恥的搶走了未婚夫,傷心欲絕之下就和依靠著自己家為生的舅家表兄哭訴,結果卻被表兄騙了身子,暗懷珠胎,她知道家裏不會允許她要這個孩子,所以一是為了孩子,二也已經失了貞操,萬般無奈之下就跟自己表兄私奔了。


    誰知道她命運多舛,這表兄嘴上甜言蜜語,實際上竟是個狼心狗肺的,將她騙了出來之後就失了原先的溫存,用完她帶出來的珠寶細軟之後,就逼她迴娘家拿銀子,可是她娘家嫌她敗壞家風,早對外宣布她已是死了。


    就是那表兄,原先就是靠這小姐的母親接濟為生,發生了這事,秋家也軟禁了小姐的母親,斷了對表兄的銀錢支持。


    偷雞不成蝕把米,反是失了原來的財路,表兄非常惱怒,見從她身上再榨不出銀錢來,就開始對她拳打腳踢,結果孩子也給虐沒了。


    除此不算,那表兄還是個濫賭爛嫖的,沒過多久竟從窯子裏帶了個女人迴來,一家人坐吃山空又沒進項,那表兄竟是聽了那後領迴來的女人的建議,在家裏開了暗娼樓,逼著這小姐日日在家中接客來養活他們。


    好好的大家小姐淪落成了暗娼,遭遇令人同情之餘更是聞著驚心。


    這出戲唱著唱著還出現了不同版本,滿足了不同階層不同人的各種心底獵奇需要,所以著實火得不行。


    原本也就是一出戲,可是這戲火沒多久,年輕禦史孔聯的一道奏折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炸在了京城上空。


    孔聯上奏道:「夏後出身不堪,更無高德,難以為後,請陛下下旨廢其後位。」


    滿朝皆驚。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成昭帝獨寵皇後夏氏,不說納妃迎嬪,就是連個宮人的身都沒近過,除了日日夜宿坤寧宮,就是身邊服侍的人也都是內監而已。


    這禦史竟敢當庭這般侮辱夏後。


    不過孔聯也並非無的放矢,他的奏折後麵便羅列了「夏後出身不堪,更無高德」林林總總的各種罪證,但這些罪卻並非是夏後自己的罪證,而是夏後的娘家夏家以及夏家姻親或族人的罪證。


    其中有夏後的伯父時任禮部郎中的夏大老爺在湖州府任同知時貪贓枉法收受孝敬的證據,有夏家族人仗勢欺人,魚肉鄉民的證據,還有夏老夫人娘家柳家各種濫賭爛嫖借高利貸逼良為娼的證據等等。


    最最不堪的是,孔聯道「夏家門風敗壞,夏後親妹一個勾引姐夫,奪親姐親事,替嫁商家,一個未婚先孕,與人私奔,最後更是淪為暗娼,以嫖資為生。這樣的家風,夏氏如何堪立陛下身側,為陛下後?簡直是貽笑天下!」


    隱隱說的竟就是現如今京中那最出名的那出「珠雀記」,朝上不少聽過那出戲的大臣都被震住了。


    隻是孔聯的話還未說完,他呈上去的奏折就被成昭帝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直接砸得滿臉鮮血,倒了下去。


    成昭帝道:「朕不知道朕的禦史竟是治國之策沒有,福民之方沒有,倒是汙言穢語,當朝侮辱朕的皇後之辭一套又一套。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又是誰覺得朕的皇後不配立於朕的身側,該騰出來位置讓給別人?你們來說說,誰來舉薦一下這堪立朕身側之人到底是何人?」


    聲名之事,總是越抹越黑。


    百姓對這種牽涉到皇家的秘事,對世家大族的小姐爭風吃醋搶男人,最後還一個為後,一個嫁作商人婦,一個竟然落魄為娼這種又離奇又香豔,刺激點滿滿的事總是有著詭異的偷窺之心。


    更何況還有一堆暗戳戳想要拉了夏皇後下馬,好方便他們送了自家女兒入後宮分一杯羹的勳貴官宦之家?


    所以夏家的破事被人挖出來,夏以珠的爛事被人編成戲唱到了大街小巷,眾人都會覺得,哪怕皇帝再想維護皇後,怒火衝天的打壓這些事也免不了皇後從此以後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被真正的高門大族暗地裏笑話的。


    似乎怎樣都是必敗之局啊。


    可是成昭帝卻沒有惱羞成怒,壓根也沒去辯駁那些事的真假。


    他直接命大理寺徹查,但查的不是夏家「貪汙受賄,門風敗壞」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而是去查究竟是哪個家族覬覦皇後之位,利用皇後的娘家夏家,敗壞皇後名聲。


    強而有力的攻擊從來都比狼狽的防備更加有效。


    穆元禎下朝後就去了坤寧宮,朝堂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定會有人把消息傳到後宮去。


    穆元禎不想以宓因著此事而心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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