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見男人臉色略顯沉重,先是示意他到身旁坐下,為他沏了盞花茶。


    “是啥事把我家老爺給擾著了?”


    李懷江接過花茶,拔了拔盞蓋的花瓣和茶葉,默了須臾,將情況告知媳婦。


    李婉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李懷江眼疾手快,接過她手裏的熱盞放下。


    今兒高帝再次收到津州加急送入京中的密報,津州暗查官場汙吏之事,已有了定奪。


    錦衣衛及銘豐掌握了津州多名重權官僚的罪證,犯官皆已陸續落網伏法。


    高帝得了消息,一時急火攻心,再次吐血昏厥。


    在此之前,高帝甚至還對津州重臣抱有一絲遐想,到底是他重用多年的心腹老臣,然而,帝皇之心卻被臣子的貪婪背刺。


    李懷江出宮以前,現太醫署醫令宋之冬告知了他皇上當下的病況,李懷江聽了後,整個人腦子嗡嗡的,腳下虛浮險些沒能站穩,久久無法接受。


    於他而言,高帝是他在這個時代的上鋒、是益友、更是君主,比之郎舅關係更為密切。


    他不願,也不想,更阻止不了……。


    “早前,先生不是說,皇上他……。”至少還有三五年的命數?


    如今還不到兩年,怎的就縮水了?


    李懷江磕上眼簾,沉沉的歎了口氣。


    他和媳婦心裏都清楚,舊年太子重疾之事對高帝打擊影響之重。


    李婉抬手越過二人中的小桌幾,握住李懷江的手,“之冬可說,皇上還有多少時間?”


    李懷江並沒有迴答李婉的話,思緒一陣複雜難言,實則太子的身子也不大見好,這是李懷江最擔心之事。


    便盼著高帝能再多撐些時日,至少梳理完津州犯官罪證前,一旦帝皇駕崩,繼任君主奉承天運,大赦天下必不可少。


    思及此,李懷江再次默默的閉上雙眼,歎息道。


    “昭兒該是時候迴福州城。”


    聽聞李懷江這話,李婉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一旦帝皇駕崩,國喪期間明昭必然是帶著孩子閉府不出,與其帶著兩個小的在京城,倒不如緊著迴福州城,至少有夫君和長輩於前頭張羅支撐。


    李婉抿了抿唇,眸底難掩哀傷,“好,晚些我與昭兒說來。”


    李懷江點點頭,捏了捏媳婦柔軟的掌心,“為夫去去書房。”


    “嗯。”


    李婉鮮少見李懷江如今日這般,渾身散發著說不出的沉重氣息以及哀莫。


    她同樣好到不哪去,不說那是君主,更是她這副身體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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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李婉前往將軍府送別小閨女明昭,明昭雖不清楚父親和母親為何決意讓她當下離京,卻也知曉其中定然有道理在。


    “娘,等時哥兒大些的,女兒再與夫君迴京看您和爹。”


    李婉握著小閨女的手,心頭寬慰,“好,娘跟你爹等著你們迴來探望。”


    柔姐兒拉了拉李婉的寬袖,抬起可愛的小臉,道,“外祖母,柔兒會想您的。”


    李婉心裏更是熨貼得緊,“好,外祖母也會想你。”


    “快上車吧,別誤了時辰,你二哥昨日已讓雕妻給福州城送信,寒哥兒收到信件,該是會沿途前往接應。”


    明昭依依不舍張臂抱著李婉,“女兒到了福州,再給娘您報平安信。”


    “好。”


    李婉沒好氣的拉開她,“聽話,讓外頭人瞧了笑話。”


    明昭笑容明媚,眼眶卻是紅了一圈,點頭應聲。


    目送閨女和小孫女上車,李婉同樣難舍分離的壓下眼底熱意。


    槐夏先讓抱著時哥兒的雩風上車,迴頭恭敬的給李婉福了一禮。


    “夫人,奴婢隨姑娘迴了。”


    “好。”


    閨女這一路有十二、青一和青四三名暗衛相護,再有魏寒留下喬裝成尋常護衛的虎師士兵,一路返途李婉亦沒什麽可擔心。


    直到馬車遙遙離去,李婉才抬起帕子,揩去眼角的淚意。


    袁氏和裴氏上前左右攙她的手臂,“娘,咱也迴吧。”


    李婉點頭,“好,迴吧。”


    坐進車裏那刹,李婉視線掃向將軍府虛掩的朱紅大門,眸底顯出幾分鄙夷之色。


    馬車開始行駛,孫娘為李婉倒了碗涼茶,瞧著她的麵色,便猜到了幾分。


    “夫人,可是為著那兩個氣著?”


    李婉接過茶碗,覷了眼孫娘,歎息道,“到底牽扯到日後將軍府的利益,妯娌間自是有隔閡在。”


    孫娘語帶不忿道,“枉費咱姑娘念在妯娌的情份,為她倆向殷夫人求情,真真是上不得台麵的小婦人。”


    作為同府妯娌,季氏與牧氏作為嫂子,連出府送上弟妹一程,做個樣子都辦不到,可不就讓人覺得不恥。


    李婉抿了口涼茶,“無妨,日後她們在京城擾不了昭兒。”


    “夫人說的是。”


    “明日你尋個時間送我的名帖進宮,本夫人已有許久沒進宮看望皇後娘娘了。”


    “好的,夫人。”


    高帝身體重疾急劇,大抵是瞞不過皇後,皇後的身子亦是大不如前,為此,李婉不免擔心皇後因此憂思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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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高帝的病情暫時對外封鎖了消息,精氣神瞧著時好時差,大臣們也就信了皇上染了風寒未愈,或是政務勞累所致。


    畢竟高帝的年歲擺在麵上,精明的老臣子亦都有了計較,無非是因為儲君太子自去年風寒到今年大愈,整個人瞧著病央不頂事的模樣。


    然而,太子膝下隻有一個五歲嫡子,相較而言,嫡出的三皇子和六皇子正值方剛年歲,在權勢利誘跟前,不為自身官途盤算的官員不是好官員。


    再有三皇子正妃位空置,朝臣們無不鉚足勁,想盡法子接近高俊。


    雖高俊當下在津州,有了盤算的朝臣兩頭抓,同樣不可能錯過六皇子,各種自薦攀扯,可把六皇子擾得不勝其煩。


    高帝自是知曉部份老臣的動作,到底於朝堂無害,且動搖不了皇家根基,隻若他還能穩住大局,輕易不可再動肝火貶庶官僚。


    多少老臣背地連帶著成群新貴,往往牽一發,即會動全身,自古朝黨暗鬥乃官僚生存之則,隻要在位君主製衡有度,黨派之爭亦可促進治國治道。


    今兒高帝再詔太師李懷江和永昌候進殿,商議津州犯官之事,同時也提及四皇子即將大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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