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桂榜揭曉當天,是淄州城街頭最熱鬧的一日,如今的淄州,上到富賈,下到莊戶,無論供得起供不起,都會想盡法子讓家中的兒子讀書科考。


    就盼著家中男兒,他日科舉及第光耀門楣。


    隻能說,李懷江造就的蝴蝶效應,讓整個淄州百姓都把他當成傳奇人物般掛在嘴邊。


    想他,從一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漢,靠著農閑時機看書進取,再到科考入仕,幾乎成了淄州老百姓茶餘飯後掛在嘴邊督促孩子上進的目標。


    秋生和銘豐不負所望,皆榜上有名,雖名次不如人意,卻也是他們期盼的結果。


    淄州衙門,公務房內。


    官員們將入榜考生的試卷,一份份整理出來,封箱保存。


    裴學政雙手展著份考卷,在房裏跺步來跺步去,越看越可惜,越看越上頭。


    直歎,真不愧是太師教導出來的孩子,作答如流,心思敏銳,思想新穎,雖缺少火候,但不難看出其有意收斂鋒芒。


    這邊,辛訓導與幾位同僚對照名錄收拾考卷,收著收著,發現中榜的考卷少了一份。


    直到他抬頭瞅見裴學政手裏拎著一份,於是,大著膽子問道。


    “裴,裴大人,您,您手上的那份,可是——。”說著,辛訓導又再看一眼名錄,接著問,“可是名為宋秋生的考卷?”


    迴過神的裴學政,才反應過來自個耽誤了進程,“正是。”


    說罷,依依不舍的將考卷交給辛訓導。


    今年的考生中,裴學政最喜歡宋之秋的作答,奈何啊奈何,他雖字字句句答到了他的心坎裏,卻又不是這屆考生中最優的,比之優等的考生不在少數。


    以往在京中,他倒沒注意太師的這位養子,據說已年過十九,但未有婚配。


    李家男兒二十弱冠方可成婚,雖隻是養子,墨守李家家規也是正經事。


    至於李家規,裴學政是偶然間聽家中夫人提及,說是與其他家太太夫人談天時聽來。


    還說,李家男兒五十無子方可納妾,太師果然是太師,定的家規都這麽讓姑娘家的長輩歡喜。


    隻不過,他家小女方過及笄之年,不知能否入了太師與宋公子的眼?


    是的沒錯,因著宋秋生的這份考卷,裴學政越發欣賞他的學識與性子,從答卷中能看出其秉性正直謙遜,是個不錯的好後生。


    從前,裴學政沒想讓自家閨女高嫁,隻若挑個身家清白,積極上進的後生,過上普通尋常的小日子,和美攜手相伴才是重要。


    但這次,他有了私心,想試著為小閨女爭取一把。


    以宋公子的學識,來年春闈與全國舉子一較高下雖有些棘手,但若再下點功夫磨練學識,也不是沒有可能取得三甲榜名。


    裴學政此時已在心裏開始計較,迴京後多與太師走動,再與宋公子結識,接而從旁提點一二,加之有太師的指點,便可爭取考進三甲皇榜。


    在心裏打定主意,裴學政摩拳擦掌都難掩心頭火熱,仿佛貴婿就在眼前,必須得先下手為強。


    與此同時,正在酒樓慶祝的宋秋生鼻頭發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同桌的李銘豐,趙、陳兩位書生紛紛掩住口鼻,當下時節最怕就是感染了風寒,難治。


    趙書生和陳書生也都中了舉,排名與他們二人接近,並不知內情的趙、陳書生,無不深信太師府的兩位少爺,果真與尋常書生無異,同樣是靠自己的本事科考入仕。


    “我說,宋兄可是昨個太高興,夜裏蹬被子啦?”陳書生調侃道


    趙書生,“去去去,宋兄和李兄是何等人也,中舉對他倆而言信手拈來。”


    銘豐,“誒~,此話不可恭維,容易使人誤會。”


    趙書生嘿嘿一笑,“我便是說說笑,李兄宋兄莫要放在心上。”


    說罷,舉起酒杯,“來,這杯我敬三位的,此次有幸結識在桌兄弟,是我趙某人的榮幸。”


    幾人聞言,同時舉杯慶賀。


    一杯酒入喉,陳書生搖著折扇問道,“誒,來年三位兄台可都入京春闈?”


    趙書生夾了顆花生米,第一個道,“必須的,苦讀多年便是為了這一朝,即便是落榜了,我也認了,但總得試試不是。”


    陳書生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接而又無奈的歎了口氣。


    秋生見狀,問道,“陳兄這樣子,是不打算繼續來年春闈?”


    “我自也是想繼續入闈,奈何,我家父老讓緩個幾年,潛心再造,還說什麽先成家後立業。”


    幾人聞言,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趙書生又問,“宋兄和李兄該是繼續入闈的吧?”


    銘豐點點頭,“確實,來年,我們兄弟倆與我們大哥一同下場。”


    聽聞銘豐提及的大哥,趙書生似是想起了什麽,驚奇地道。


    “可是上屆桂榜李解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屆解元便是太師長子,就連咱書墊先生都常掛在嘴邊誇讚,說李解元如當年的太師那般出彩,縣試、府試、院試乃至秋闈,每逢下場必取頭名。”


    聽聞他人誇讚起大哥,兄弟倆臉上不禁揚起笑來,與有榮焉。


    “正是。”秋生應道。


    然,趙書生高興不到半晌,立馬耷拉下肩膀來,“完了完了完了,來年春闈與李解元同場應試,可不得被吊著打?”


    陳書生一口杯差點沒噴出來,沒氣好的道,“誒誒誒!醒醒。”


    “說得好像沒有李解元,你就能高中狀元似的。”


    經陳書生這麽一番話,趙書生覺得也是,“對哦,以我的水準隻能盼著二甲三甲,可不敢盼著一甲。”


    趙書生說著,瞬間恢複些許精氣神。


    可把同桌的幾人看得直愣神,皆搖頭失笑,繼續舉杯慶賀。


    秋生和銘豐預訂明日與眾新科舉人一道拜見學政大人,後日就趕迴老家祭祖,而後抓緊時間返京,接下來的幾月勤奮補習,為下場春闈做足準備。


    翌日,知府等官僚及學政大人在衙門接見眾新進舉人,尤其是解元,少不得多提點幾句。


    在這期間,宋秋生總覺得學政大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臉上的笑似足了老父親的慈祥,佛仿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樣子,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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