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城西某座商賈宅邸。


    睡熟中的川竹,忽然身體脈胳一陣燥動,好似有流珠般在每條血管裏快速滾動,伴隨著極大痛苦的不適,小夥子猛地睜開雙眼,瞪如銅鈴大小,仿佛眼珠子隨時都要奪眶而出。


    他額頭的青筋突突暴起,冷汗密布,臉色漲紅,唿吸間好似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喘不上來氣。


    川竹一隻手握緊成拳,本能的伸出另一隻手打翻榻邊小幾的碗盞。


    哐當~


    瓷器的碎裂聲無不引起門外兩名護衛的注意,但他們並未所動,目光中盡是鄙夷之色。


    恰好此時,蔣心從廚房端來熬好的湯藥,聽聞屋裏的動靜,嚇得快步奔跑進屋。


    瞧見主子的半個身子從榻上滾落,趕緊放下藥碗上前攙扶。


    “公子,公子您怎麽了?”


    川竹梗著脖頸,瞪著眼張著嘴,似是在努力唿吸著空氣,又像是怎麽也喘不上氣。


    蔣心忙將主子安置迴榻上,雙手摁住主子抽搐的身子,哽著哭腔安撫道“公子,您冷靜,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體內蠱蟲的作亂,不得不讓川竹動用內力強壓,然而,他再次動用內力,無疑加劇幽冥毒素強攻心脈。


    “咳———。”


    果然,他的身體無法再承受幽冥毒的迫害,猛地嗆咳出一大口的濃血,再度陷入了昏迷。


    “公子——!”


    蔣心驚恐地拭去主子嘴角邊的血絲,抬起顫動的手探了探主子的鼻息。


    半晌,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穩落。


    公子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再支撐身體裏的蠱蟲和毒素,蔣心越發害怕哪天公子悄無聲息便離開了。


    小子眨紅的眼眶,再也止不住滑出眼淚。


    與此同時,瓦頂之上有一隻眼睛將先前的一幕盡收眼底。


    被官兵包圍得密不透風的太師府,府內眾人並未因此而受影響,奴仆們該忙活的忙活,該伺候的伺候,一切有條不紊。


    懿祥閣,李婉輕輕撥弄調配好的香料,用檀香點燃。


    陪伴在旁的孫娘和仲夏注意到廊外的腳步聲,很快分辨出來人。


    孫娘,“夫人,該是良辰迴來了。”


    “好。”李婉不急不緩地抬起眼簾,就見身穿玄衣的良辰打簾子進來,拱手作揖。


    “夫人。”


    李婉點頭,“可是探出什麽異樣?”


    良辰應聲道,“是的夫人,屬下按夫人所說的,在那座宅邸潛伏多日,終於發現了夫人所說的身患重疾的男子。”


    “依屬下所見,此人怕是命數已盡——。”


    李婉拎著檀香的手微微一抖,眉頭略蹙,“如此,看守在男子身邊的人手,應不在少說吧。”


    良辰明白夫人的意思,點頭道,“是的夫人,那座宅邸四處布滿了高手眼線,如若夫人想將他救出來,無不驚動了對方,從而影響所有的計劃。”


    李婉聞言默了默,悠悠抽了口氣,那男子的身份她和李懷江並未與外人說道。


    當下形勢按著計劃而動,輕易不能引起對方的耳目。


    “朱指揮使那邊許是還需要時間,以你之見,若本夫人執意要保住那男子的命,你可有法子?”


    良辰不明白夫人為何執意如此,想了想道,“是夫人,容屬下與弟兄們商議決策,再伺機而動。”


    “好。”


    李婉放心將事情交給良辰,“辛苦你了。”


    “夫人言重,屬下之職。”


    “我聽先生說,墨穀當下已是能發聲,當年你們在福州城獵迴的狼膽,剩下的先生製成了藥丸,他的眼疾和口疾因著重傷時腦部受到了重創所影響。”


    “畢竟拖了這許多年,即便治愈,視力無法與常人相及。”


    良辰感激的拱手道,“良辰在此多謝夫人與先生。”


    “快別客氣,該是咱高家多謝有你們這群忠肝義肝的好漢相助,先前我與你說的男子,務必要保住他的命,你可明白。”


    良辰當下聽聞李婉這話,似是猜到了什麽,驚色之下,忙點頭道。


    “是,夫人。”


    良辰離去後,孫娘上前道,“夫人,藍夫人該是再有幾日就入京了。”


    昨個十一飛鴿傳信送迴府,張秀才與藍氏恰巧幾個月前迴了蘇州,十一已是接上藍氏往京城趕來。


    那日孫娘與仲夏隨李婉到地牢,所以,清楚整件事經過。


    李婉點頭,“好,送出消息,讓十一稍注意,莫引起對方耳目。”


    “是,夫人。”


    ---------


    司徒遜的院子雖離川竹居住的院子較遠,但也聽說那小子今日蠱蟲再次發作,無奈的歎了口氣,躺在院裏的竹椅搖扇養息。


    負責看守在他身邊的人,是韓豎最忠誠的狗腿,他想去看一眼都不成。


    實則,體內丹毒得到解緩壓製之時,以他的武力突破韓豎等人的包圍,並不是難事。


    難就難在,那小子身體裏的蠱蟲離不得韓豎,當年韓豎控製了一名苗疆施蠱人,在他與川竹身體裏種下雙生蠱。


    這麽多年,韓豎同樣控製著那名施蠱人,在他事成以前,解蠱之際,必然不會讓川竹輕易離了自己。


    彼時,韓豎解了自己身體裏的蠱,徒留在川竹體內的子蠱便會引發燥動,如此,那小子勢必因子蠱燥動而爆斃身亡。


    可憐了那孩子,自小受困於閹人手裏,宛如傀儡般活著。


    思及傀儡,他司徒遜又何嚐不是,到底他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不然,如何會被閹人的丹毒所控,唉~。


    活著挺好,一日倆雞腿,悠哉美哉。


    司徒遜時常如此寬慰自個,心態好得連他自個都佩服不已。


    “我說,今日的燒雞何時做好啊?”


    看守在院裏的一名護衛,不屑地翻動白眼,並不打算接茬。


    咻~。


    他的白眼還沒翻完,膝蓋骨頭一疼,險些栽倒在地。


    躺在竹椅上的司徒遜愜意地晃動著扇子,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那些盯著他的護衛,根本不知老家夥何時出的手。


    “我說,韓豎該不會吝嗇於每日給老夫一隻烤雞吧。”


    老家夥仍是閉著雙目,嘴皮似是嘲諷的掀動。


    那名護衛按捺下心底的不忿,咬牙道,“先生請等著,離午膳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呢。”


    咻,咻,咻~


    老家夥手中扇子一揮,再次擲出幾顆棋子,同時砸中幾名護衛的要害,疼得他們吱哇亂叫。


    “老夫想吃,還需等午膳時辰?”


    那名護衛氣極,“你當下不過是主君手裏一條狗,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啊~。”


    護衛話音未落,躺在椅子上的老家夥,如一陣風般,閃動到他的麵前。


    眨眼的功夫,手中葉扇邊邊便滴落幾顆血珠子。


    護衛毫無聲息地倒在地上,嚇得另幾名看守的人心頭大駭不已。


    司徒遜跺步來到一名呆若木雞狀的護衛跟前,將扇邊的血跡在他身上蹭了個幹淨。


    語氣不急不緩,“去告訴韓閹人,老夫一刻鍾內必須得看到烤雞。”


    “是~是,是——。”


    看守的護衛們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嚇得屁滾尿流,跌跌撞撞的跑離了小院。


    從前以往,他們聽說老家夥武力了得,但從未見他出手,當下瞧見了,哪還敢有半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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