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祥閣正房,孩子們長跪不起,他們遵循親長的意願不哭喪、不發喪,便以久跪告慰逝去的爹娘。


    銘意揩去眼角的淚,泛紅的雙眼,目光沉重地看向榻上的爹娘。


    “我已命人草擬了告假文書,明日我便與大哥送咱爹娘返鄉。”


    銘意微微抬起頭來,壓抑在眼眶裏的淚水,難以自抑,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聲音哽咽。


    “好。”


    秋生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急切地道,“大哥,二哥,我與你們一同送爹娘。”


    銘笙迴頭看了看秋生,還有躍躍欲試的銘豐和銘然,緩了緩喉間的酸澀。


    “爹娘信中交待,不宜聲張,秋生你們便留在京中,以免讓外人揣測。”


    秋生還想說什麽,終是不敢駁了長兄的意思,到底叔叔嬸嬸留下了話,讓他和下麵兩個弟兄在京中,出了孝期再返鄉科考。


    孫娘早已無聲哭紅了眼,從手中匣子裏抽出幾封信件,“大公子,這是夫人留給兩位姑娘,還有老家的信件。”


    銘笙抬起顫抖的手,接過那如千斤般沉重的信件。


    李婉早前便安排好了孫娘和仲夏的去處,小大房有宮嬤嬤那等細心的人,便是不放心銘意這房。


    若孩子暫不分家,孫娘二人就留在府中照顧家中的孩子,倘若兩房孩子們分了家,孫娘和仲夏就隨了銘意這房分出去。


    原本跟隨在她和李懷江身邊的暗衛,李懷江讓他們自主選擇,是迴歸皇家,或是選擇小大房和小二房。


    所有的事,李懷江和李婉都在信中安排妥當,唯獨沒有透露他倆突發疾症離逝的原由。


    如此,才是讓孩子最難以接受的悲痛——。


    [哇~~]


    忽然,李府上空傳來夫妻雕的唳聲,叫聲宏亮,驚空遏雲。


    離得近的百姓皆能看見兩隻黑鴉鴉的大雕,在左相府上空盤旋不離,如此大的黑雕,百姓們頭一迴見著,無不嚇得心驚戰顫。


    隨著黑雕的出現,天空迎來了今年的初雪,雪花紛飛。


    栓在沉香閣院中的大咪仰天長嘯,虎虎生威,陰冷的虎眸露出幾分哀傷之情。


    --------


    掌燈時分,銘笙和銘意哥倆仍長跪於爹娘房中,房裏除了他們,還有羅老先生,以及同樣跪守於屋內的孫娘和仲夏。


    其餘人皆被銘笙讓媳婦寧氏安排先退了出去,兄弟倆人久久無法從悲痛中出來。


    空氣寂靜,落針可聞,仿佛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嗬~]


    忽然,榻上傳來極重的抽氣聲,好似溺水之人大口大口的喘息。


    在場之人無不愕然怔怵,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李婉急喘著唿吸,眼皮酸澀的盯著幔頂,腦子缺氧過久,得以喘息間,倒灌入腦的氧氣,讓她炫暈不止。


    [嗬~]


    緊接著,又一聲急喘。


    李懷江同樣睜開了眼皮,急喘間著急地伸手尋摸身邊人。


    床上二人的動靜,讓所有人震驚至極。


    “爹,娘~”


    兄弟倆人因跪的時間過久,急切間起身,險些栽倒在地。


    孫娘和仲夏大喜過望,雖有著不可思議,卻沒有什麽比主子活過來更重要。


    “老爺夫人,太好了,老爺夫人醒了。”


    羅先生顫顫巍巍的撐著椅子扶手起身,老人家的臉上多是欣慰之色,對於他們仨人而言,外人瞧著神幻之事,在他們身上不足以稀奇。


    “爹,娘,可是你們迴來了?”銘意隱忍的淚,再度濕了眼眶。


    見爹娘都睜開眼睛,胸前的起伏是那般的真切,小夥子欣喜之餘又害怕是幻念,抬起的手,始終不敢觸碰親長。


    然,大哥銘笙已是握住了父親的手“爹,爹可能聽見兒子說話?”


    李懷江握緊媳婦的手,腦子緩了許久,耳邊嗡嗡的,好難受。


    “都讓開。”羅先生近前,靠著燭光瞧著二人的麵色仍是死灰般蒼白,不禁著急。


    隻要人醒了,怎樣都得把人留下。


    銘笙兄弟倆人見狀,趕緊挪開腳步,生怕耽誤了羅先生的診治。


    孫娘急急的揩去眼角的淚水,向仲夏示意道,“快,再多點幾盞燈。”


    仲夏連連點頭,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淚花,嘴角是那欣喜的弧度。


    “奴婢這便去把屋裏所有的燈都點上。”


    二人醒來的消息,很快傳入壁隔堂廳守著的人,震驚之餘皆是喜意。


    趙先生無不震憾地道,“起死迴生,天佑之人啊!”


    還未離去的順子,媳婦都顧不上,急吼吼就往正房來。


    思嫿將沁兒交給小侄女明瑤看顧,讓花朝把她的藥箱取來,緊接著也來了正房。


    當大夥透過珠簾瞧見神醫羅先生正在給二人施治,皆不由地頓住腳步,生怕此刻進去驚憂了神醫。


    如此想來,該是神醫將死去的二人救了迴來。


    嗯~,相較那不可思議之事,他們更願意相信羅老先生的醫術。


    於是乎,隻想當閑魚的羅先生,威名再次大振。


    斷氣缺氧兩個時辰之久的二人,在老先生的幫助下,身上各挨了十針八針,腦子是醒過神來了,嗓子眼幹得冒火發不出聲,互相牽著的手始終未曾分開。


    羅先生沒眼看,好像把針紮在他們手指頭上。


    主君主母起死迴生的消息,讓滿府上下的暗衛及奴仆們震撼不已,喜極而泣,如孟管家這般的老人,直接便跪下向著老天叩了幾個響頭。


    銘意見羅爺爺從榻邊起身收拾藥箱,忍不住地問,“爺爺,我爹娘可是好了?”


    羅先生挑了挑眼角,嘴角揚著抹戲謔的弧度。


    銘意和銘笙立即會過意來,巨大的喜悅衝得哥倆胸口脹脹的,眼眶紅了又紅。


    羅爺爺每迴露出這副表情,事情就十拿九穩。


    “爹,娘……”


    哥倆再次跪到榻前,見爹娘時而睜開時而閉上的眼皮,麵容蒼白憔悴且虛弱。


    李懷江吃力地抬起手,擺了擺,示意他們出去。


    簾子外的眾人當下真切的看見那擺動的手,再也抑製不住的內心的狂喜,眼角淚光更甚。


    最後,羅先生發了話,讓大夥都退出去,由他在屋裏守著二人。


    開出來的方子,孫娘雙手接過便去張羅,完全不敢假手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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