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弘辛一詩畢,贏得滿殿喝彩稱絕,高景眼見父皇為之讚賞的神態,難掩心頭雀喜。


    眾大臣稱讚之餘,掃了眼自己身旁的小兒,牙疼。


    瞅瞅人右相家的公子,年歲相當,那文彩綽然,簡直讓他們都自愧不如啊。


    右相自覺孫子給郝家長臉,傲嬌的小胡子都快翹上天了,接受著眾同僚的讚美聲,斜眼看向低頭品酒的李懷江。


    “聽說左相家公子文采異是非然,上屆皇榜探花郎便是左相家的幺弟,可見左相家公子個個都該是學富五車,飽讀詩經文墨。”


    李懷江涼涼地睨他一眼,起身拱手,“右相甚過,我李家子學識不過爾爾。”


    “誒,左相過謙了不是。”郝程打斷他的話,放眼看向李銘意。


    銘意哪聽不出來,對麵這老頭拿話堵他父親,剛往嘴裏灌入美酒,便見柏舟彼時起身。


    銘意知道大表兄的意思,且不說大表兄是上屆皇榜三甲,已是入仕,由表兄出麵,更是助長他人瞧不起他們老李家。


    銘意抬手拉住柏舟的手臂,在柏舟開口之前,霍地從位置上起身,再度將杯中酒飲盡。


    “不就是對詩嘛,欺我李家子不識文墨?”


    銘意略帶薰意的語氣,頓時引來眾人唏噓探究的目光。


    左相次子簡直大膽,竟敢如此對右相說話,且是當著皇上的麵。


    於是,眾臣齊刷刷看向上首的高帝,見高帝好整以暇,饒有看戲的神態,又不由得按捺住性子,跟著看戲。


    柏舟眼見郝程臉色陰沉,著急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姑父李懷江。


    見姑父微揚著嘴角,慢慢落坐,好似半點不擔心的樣子。


    高順見狀,也有點不明白了,姐夫難道不擔心意哥兒嗎?


    自小與眾兄弟在府中上課,柏舟最是清楚,姑父時常考校他們詩經文墨,還曾親手擇寫許多絕美詩詞,供他們熟背於心。


    到底銘意丟了課本多年,當下可還能應對?


    但李懷江的泰然,無不是給了柏舟和高順一顆定心丸。


    高帝同樣是先掃了眼李懷江,見此,倒也來了幾分樂趣。


    銘意穩住虛浮的雙腳,從席位出來,不得不說,宮裏的美酒比大漠的好喝,沒忍住,喝得有點多。


    就見他微撩眼皮,指著郝程,嘴角輕勾。


    “你聽好了,小爺我賞你。”


    郝程好氣,眼瞅李懷江竟還沉著住性子,放任自家小兒如此無禮。


    但此時在宮殿,皇上沒表態,他自然得忍著。


    郝弘辛眼見李銘意這般目中無人,氣得麵色緊繃,他倒要看看,從邊疆迴來的蠻子,能對出個一二三來。


    “酒!”


    銘意說完,就有一名內侍小碎步的給他送來一壺酒。


    銘意接過,兜頭便往嘴裏灌了口,目光陰冷地睨著郝程,再掃向右相黨眾人,嗤笑開口。


    [鵬翼垂空,笑人世,蒼然無物。]


    李銘意這廂話音起,眾人無不震驚地瞪大雙眼,無它,都知道左相次子在邊疆多年,竟也能信手拈來幾句詩詞。


    不過,到底是比不上郝家公子的春色絕彩。


    李銘意傲視眾人,嘴角再次輕啟。


    [一生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


    轟!!!


    他的這句詩,無不是對應他近年來的寫照,如此,那些先前等著看戲的眾臣,無不悻悻然地哽了哽脖子。


    銘意再次灌了口酒,將空壺子往郝程腳底下砸落。


    在郝程怒極反斥之時,再次高啟嗓音。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


    郝程怒斥的話,哽得老臉漲紅。


    便連坐等看笑話的郝弘辛,也覺得有些壓力。


    [欲填溝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哈哈~]


    隨著李銘意肆意的笑聲,所有人心裏都打了個激靈。


    他,他簡直是太狂了。


    有的臣朝將目光落在李懷江的身上,見他竟悠哉的夾起花生米拌酒吃。


    眾朝臣:……


    高帝越聽越起興,不禁示意身旁的江德。


    江德會意悄悄退下去,三皇子高景明顯注意到父皇看李銘意的眼神,比之先前的郝弘辛更多讚賞,心頭不由緊了緊。


    五皇子注意到高景的神色,得意且傲嬌地飲了杯酒。


    哼,招惹誰不好,招惹二表兄,找死!


    [我自橫刀,向天笑,哈哈哈~]


    [去留肝膽,兩昆侖。]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銘意雙手執杯,麵對父親李懷江,語氣沉重,[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李懷江對上小子眸底的深意,頓感哀觴。


    如夫人所言,孩子該是經曆了什麽不願說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伴隨著李銘意抑揚頓挫,極富感染力的吟誦,殿內所有人無不悄然噤聲。


    好似如此絕詩,便不該被雜物所憂。


    江德早前退下,是找來騰抄的內侍,落筆點墨,揮灑有力,生怕追不上振威將軍的高昂詩詞。


    三皇子及郝氏黨臣,個個都已然被李銘意的表現所震懾住。


    想他一個邊蠻將士,怎的,怎的也有這滿腹的文采。


    郝程此時後悔已然晚了,本故此讓皇上抬舉他郝家子,而拉踩李家,結果卻是——。


    郝弘辛整張臉褪去血色,他不相信,不可能。


    李銘意怎麽可能——。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銘意再次飲完一壺酒,肆無忌憚地再次砸到郝程的腳下。


    “怎麽,你老還要聽嗎?哈哈哈~~”


    郝程氣極,發抖的手指,指著李銘意。


    銘意嗤笑地垂眸,睨著他的手指頭,先一步道。


    “你與我爹比學識,哈哈哈~~,先過了小爺這一關。”


    眾朝臣吸氣,這小兒,簡直太大膽了。


    李懷江挑了挑眉,嚼著嘴裏的花生米,悠悠開口道。


    “意哥兒!”


    銘意這才有所收斂,直起腰身,對上父親的目光示意,了然。


    幾步近前,單膝跪於高帝之下。


    “臣子,讓陛下見笑了。”


    高帝聞言朗笑出聲,“好,好文采,不愧是李家子。”


    高帝沒收住的話,無不是打了郝家的臉,三皇子麵露驚色。


    話一出口,高帝也斂了斂眸色,正色道,“先前朕已是說,文采出色者重賞。”


    郝程等人鬱悶得咬緊牙關,老眼怨憤地瞥了眼郝弘辛,無不是在指責孫子,連個邊疆迴來的蠻子都比不過。


    郝弘辛愧色地垂下眉眼,內心暗恨不已。


    其他權臣越發的自愧,先前還擔心自家兒子丟人現眼的,當下皇上已這般說了,到底不用再把兒子推出去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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