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知縣,長留村。


    李氏一族,老李家、張家,被各路賀喜聲熏得走不開道,秉承著不收禮的原則,李懷池還以和祥商的名義,買來十幾隻大肥豬,宰殺分割給村子裏每一戶的人家。


    李氏學堂,由李懷江年前親筆提名的[瀚博書院]正式掛名,原本的書塾再由和祥商出資拓建了五畝地的建築,書院座落於長留村與新和村之中,內設藏書閣,棋社,射擊社,琴社等。


    學堂也由原本的四間,拓到了近十間,除了招收有資質的莊戶孩子入學,還對外招收慕名而來,通過考核資質入學的學子。


    近些年,李懷江在地方上,遇到幾位學識淵博的老學研,多是前朝仕大夫出身的老學者,在李懷江的盛請下,都願意入駐[瀚博書院]授藝傳學。


    書院的主家還是李氏一族,康硯雖在見識上比不過那幾位老學研,但老學研們生性隨意,不愛管那瑣碎之事,所以,書院院長之名由康硯來擔任。


    [瀚博書院]的名頭,隨著李懷江和李懷溪兄弟倆的名聲,頓時揚名四鄰州城,自然引來了不少商貴子弟,以及周邊州城的官家子弟。


    長留村的[瀚博書院]成了十裏八鄉莊戶學子們的向往,順利通過書院考核,就可進入,有那資質的學子,哪怕家境貧困,書院還設有助學銀子,排除了貧困學子的後顧之憂。


    僅是這項優待,就已讓有學子的莊戶百姓擁戴李氏族學的瀚博書院,但也引來入不了書院的莊戶眼紅,這其中康家村最為明顯。


    因著康家與張家的往事,往死裏得罪了長留村李氏,曾經因著一家子讀書子,被十裏八鄉豔羨的康家,如今成了滿村唾罵嫌棄的對象。


    康家村的村民聯名上書,懇請康氏族長出麵與李氏族長說和,沒得曾經關係交好的兩個村子,真的成了世仇的關係。


    ------


    這日,村頭情報站嗑瓜子嘮閑嗑的大媽、嬸子,老遠就瞧見一對年邁佝僂著腰的老頭老太,其二人衣衫襤褸,滿臉汙垢,發髻散亂,完全讓人瞧不清他們的長相。


    大媽、嬸子們還以為是打哪逃難來的老夫妻,並沒有打算搭理,隨著他們村子越來越火熱,每日村子裏進出的馬車,比之縣城還要熱鬧。


    這時,在這其中的何嬸子吐了吐瓜子殼,總覺得這對老夫妻麵善眼熟,不由得定睛一瞧。


    好嘛,注意到老婆子心虛閃躲的目光,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兩個老東西。


    “誒~誒誒,我說打哪來的不要臉的臭要飯的,敢情是你們兩個老東西。”


    何嬸子的話瞬間引來其餘大媽、嬸子的注意,紛紛朝那兩個老貨身上打量。


    就見其二人忙抬起手臂試圖遮麵,何嬸子立馬就道,“快,快別讓這兩個不要臉的進去,指定是來找咱書院院長的麻煩。”


    大媽、嬸子們聽聞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敢情這兩個老貨是康家村那對不要臉的老東西裝的。


    康老頭和康婆子腳都還沒邁入長留村口,就被這些大媽、嬸子瘋狂輸出逼退。


    不說長留村與康家村已是死死不相往來,康家這兩個不要臉的老貨,不受老李家與張家的待見,等同於不受他們整個村子的待見。


    恰好此時,一輛眾人熟悉的馬車從外邊迴來,被逼退的康婆子一時不察撞到了那輛馬車上。


    實則也隻是輕輕一碰,康婆子便借故倒在地上,嗷嗷痛苦抹淚。


    什麽殺人,什麽沒天收,什麽土匪,滿嘴的囫圇話。


    趕馬車的是和祥商的一名長工,也是本村的後生,嚇得趕緊將馬車停穩。


    這時,馬車簾子打開,一名裝扮得體的婦人從裏頭出來。


    何嬸子本想著讓後生趕緊趕馬車走,還是沒來得及,隻能道。


    “康硯家的,你快進去,沒得讓這對不臉的老貨衝撞了你。”


    張芳聞言先是一怔,目光先是投向了馬車旁站著的老頭子身上,好半晌才認出那人是自己曾經的公爹。


    地上的康婆子聽聞這話,立馬就從地上蹦達起來。


    “唉喲,我說兒媳婦啊,老婆子我真是命苦啊,就想來看你們一眼,就被人追著趕啊~~,唉喲喂,我這老命啊~~”


    那些個大媽、嬸子眼見康婆子又使出不要臉的招數,臉上滿是鄙夷之色,可看在人家張芳並沒有說話,倒也不好再驅趕。


    張芳眉頭略動,嫌惡地將康婆子手裏的衣擺抽離。


    康婆子見狀瞬間豎起了眉頭,一旁的康老頭畢竟是個男人,當著這麽些女人的麵,隻能尷尬的縮著不說話。


    張芳睨著他們二人這身裝扮,不必想,也知是他們故意而為之。


    “這兩個人我並熟,且咱村子不歡迎康家村的人,還請二位離開。”


    “什麽?”


    張芳的話立馬讓康婆子炸毛,雙手插腰,恢複了原本的身板子,張口就噴。


    “好你個不要臉的玩意兒,你以為你是誰啊,不就攀上了個有當官的表兄,你想著讓老娘的兒子替你們張家養老養終,我呸。”


    “啊!!!”


    張婆子話剛出口,一個耳刮子就將她打得連連後退。


    打她的人,是從馬車裏衝出來的陳氏。


    陳氏可沒有那什麽老者不打的道理,死老太婆方才的話,連帶著老姑一家都被罵了進去,再不打,豈不是給了他們康家的臉了。


    “好一個不要臉的婆子,再不走,我還打。”陳氏雙手扶腰,昂了昂下巴,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康老頭趕緊扶穩老妻,氣惱地指著張芳“你……你這是不孝。”


    陳氏都要被氣樂了,未待她開口,張芳扯了扯她,兩步擋在了陳氏跟前。


    麵色沉穩而冰冷地睨著康老頭,康老頭被曾經的兒媳婦盯得,莫明背脊生寒。


    “不孝?”


    “何來的不孝,我們兩家早已劃清界線,你們康家打得什麽主意,莫不是以為別人看不出來,我勸你們二位趕緊走,不然,莫說我攔不得,也不會攔著你們挨打。”


    張芳的話,氣得康老頭兩口子牙癢癢,康婆子幾欲掙開老頭子的束縛,要衝上去跟張芳拚個你死我活。


    這種時候,康老頭自然不敢鬆開老妻,他可不想事態鬧得過重,沒得迴頭讓族長知曉,他們一家又得挨說。


    本來他們老兩口試圖混入長留村,就是想到二子麵前哭訴家中的困境,好讓二子念在父母恩情的份上,幫扶著把。


    如今二子在長留村混得好,還成了書院院長,家裏還沾上了大買賣,日子過得滋潤不迭。


    哪怕從二子手指頭縫露出半點兒,也夠他們康家好吃上幾日。


    再有老大,老三還有老四,怎麽說也都是考上了秀才的功名,若能托了二子的關係,進了那書院混個先生當當,指定比在街上給人寫字,或是在康家村的書塾教書有前途。


    張芳可不管他們打的什麽主意,最近些年,隨著夫君身子日漸轉好,她也慢慢學會了立起腰杆,替爹娘撐起張家的門麵。


    曾經康家棄他們這房人於不顧,不顧夫君的死活,不顧年幼親孫女的可憐,將她這個兒媳棄如敝履,如今,他們張家斷不能再粘染上康家這對吸血的二老。


    張芳冷靜地對待,對麵兩人扭曲的漫罵,淡淡迴頭看了眼趕車的後生。


    “迴作坊喊上些人,他們既然不想自己好生離開,那便讓人把他們的腿敲斷,爬著離開。”


    “好的。”


    康老頭兩口子聽聞張芳搖人打他們,氣得渾身哆嗦。


    看戲的大媽、嬸子,笑得快直不起腰來,老兩口說一句,大媽嬸子還以十句更難聽的。


    陳氏也瞧了個新鮮,近兩年,她是看出張芳表妹的轉變,但今個的表現,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最後,康老頭兩口當真害怕張芳搖來的人,屁顛顛邊罵邊互相攙扶著轉身逃離。


    這場鬧劇,才終得以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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