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太太的病情逐漸穩定,當下仍處於昏睡之中,苗氏與庶女萬柳青日日近身伺候在榻。


    再有,暫時居住在老太太院裏的小宋大夫——宋之冬的調理看護,萬老太太的生命脈象,日漸轉好。


    萬府,昌居閣。


    大寧氏心情美哉地拾掇清點嫁妝細軟,他的男人,萬家二公子受家主公爹——萬大爺的安排,不日就要啟程趕往江南,日後他們小二房就留在富庶的江南地界,打理經營萬家在當地的買賣。


    而她,作為小二房的正頭大娘子,自然隨夫君一同前往,從此,離了這幽州城當起自己小家的主母。


    大寧氏美好的暢想未來,臉上的喜意難以掩飾,對她而言,簡直是柳暗花明之照,日後沒了上頭婆母的管束,整個二房都由她說了算。


    思及此,大寧氏忍不住垂眸撫摸自己平扁的肚皮,這裏頭已是孕育了她與夫君的孩兒,有了這孩子,夫君即便當下對她再冷淡,亦算是被她牢牢的攥穩在掌心裏。


    大寧氏懷有身孕之事,並未告知旁人,她自個算準了換洗的小日子,即便沒有大夫把脈確診,大寧氏仍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離開幽州城之前,她並不打算說,沒得讓苗氏那老女人尋了穩胎的借口,阻撓她陪同夫君前往江南。


    她已是受夠呆在這座固若牢籠的萬府,身邊沒個自己人,平日裏做什麽都被苗氏的人盯著,大寧氏越想越糟心,他日到了江南,第一個就是將這些下人痛打了發賣。


    遠遠候著的彩環和彩蝶,同樣注意到主子的動作,二人無言相視一眼。


    這時,一名婆子款步打起簾子,福禮道,“二少太太,太太請您移步到雅居閣。”


    大寧氏快速地迴收腹部的手,不悅地擰起眉頭。


    “婆母可說是什麽事?”


    “迴二少太太,太太說您去了便知道。”


    大寧氏再看不起商賈出身的婆家長輩,念在自己馬上就要脫離苦海,又不得不佯裝起順從的模樣。


    大寧氏將首飾盒子蓋上,悠悠起身指著前頭的彩環和彩蝶,“你,看好我首飾,你,跟我走。”


    彩環、彩蝶恭敬應聲。


    婆子眼見大寧氏那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氣,眸底閃過一抹嫌惡,便是她那點子嫁妝首飾,放在萬家都不夠瞧的,打量著萬家會昧下她那嫁妝不成。


    大寧氏惡狠狠地捕捉到婆子眼裏的異樣,心裏的氣噌噌的往上冒。


    心道,不過是個商賈家的賤奴,竟敢在本太太麵前耍威風。


    於是,在走近婆子身旁時,故意裝作崴了腳,“啊!!”


    “太太~”跟隨的彩環及時攙住她


    隻見,大寧氏動作極快地甩掉彩環的手,揚起另一隻手,重重地給了那婆子一記耳光。


    啪!!!


    婆子被打得措手不及,臉頰肉眼可見的紅腫。


    房裏屋外的下人,無不被這響亮的耳光唬了一跳。


    “沒用的東西,本太太腳崴了,你瞎了不成,不知道扶著些本太太?”


    婆子被打得腦子嗡嗡的,麵色不改常態,低眉順目地攙住大寧氏的手臂。


    “二少太太教訓的是,是奴婢該死眼拙,怠慢侍伺了二少太太。”


    打了巴掌,出了惡心的大寧氏,得意地昂起下巴,連眼皮都懶得再給那些個丫鬟婆子一下。


    身旁插不上手的彩環無奈且同情地看了眼婆子,當下在幽州城有老爺壓著大姑娘的氣勢尚且如此,她們做下人的,根本不敢想日後到了江南會是何種下場。


    雅居閣,院廳。


    苗氏端坐在廳內上首,剛放下手中的茶盞,眼角餘光就見敞開的房門攏入陰影。


    知道是二兒媳婦來了,苗氏不緊不慢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看不到的茶漬,悠悠撩起眼皮。


    “兒媳,見過母親。”


    大寧氏有模有樣地福了一禮,臉上的笑得體而又端雅,拋開一切不論,這般瞧著,儀態確是極好的。


    他們萬家百年經商,若不是近些年朝廷政策寬宥,有意抬高商賈門第,寧家的這門親,他們萬家是遠遠勾不到的。


    苗氏淡淡地揚起笑臉,“坐吧。”


    大寧氏也不端著,更不客氣,能坐著誰想站著聽個商賈老女人說話。


    苗氏正要開口,眼神犀利地掃視到婆子臉上紅腫的巴掌印。


    臉色霎時沉了幾分,不用問,也知道婆子臉上的巴掌印是如何來的。


    可憐了這些從前跟著她的忠仆,大寧氏心思狹隘,手段狠辣,動輒打罵下人,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官家教養出來的秀閨作派。


    “兒媳不知母親尋兒媳前來,可是有事要交待與兒媳。”


    大寧氏漫不經心地說道,嬌媚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發髻上的金釵。


    “母親若是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兒媳還需緊著迴院裏拾掇,不日,兒媳便要隨著夫君遠行。”


    苗氏聞言,眸底略過一抹嘲諷,似笑非笑地道。


    “今個讓你來,確實是有事與你相商。”


    苗氏說著,拂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兩名女子上前來。


    大寧氏這才注意到廳裏的人,瞧著二人裝扮不似府裏丫鬟,妙齡清秀,渾身散發的窮酸勁,不禁讓大寧氏心底作嘔。


    大寧氏以為苗氏又想往她院裏塞眼線丫鬟,語氣帶著不滿,悠悠道。


    “母親,昌居閣的主子不過我與夫君二人,伺候的丫鬟下人已有三四十之多,知道的,是母親心疼夫君與兒媳,不知道的,豈不是讓人以為兒媳伺候不好夫君,亦或是母親有別的想法,盡往夫君房裏塞些水靈通房。”


    大寧氏說著,目光陰狠地瞪向那兩個女子。


    隻見二人至始至終都垂著眉眼,好不溫順的模樣,仿佛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似的。


    這讓大寧氏更不滿,好比一拳頭砸在棉花上。


    她們聽了自己這番話,不應該驚慌失措地跪地討饒請恕才是,何來的底氣?


    思及此,大寧氏心底騰升起股子不祥的意味,眸底驚愕地看向上頭的苗氏。


    苗氏似是滿意地勾起輕笑,道“這兩位姑娘,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且姿色相貌才情都是有的,我與你們父親商量了,過幾日便讓她倆陪著二哥兒到江南,而你則留在府裏,當下你祖母病重,身邊少不得咱這些做後輩媳婦們的伺候。”


    “至於二哥兒那邊,早前你父親也問過他的意思,同意納兩名妾室隨行,日後在江南也不必勞了你這位正房大娘子的操心,有下頭的妾室伺候就是。”


    大寧氏聽了苗氏這話,隻覺得腦子嗡嗡的。


    “那怎麽行?”


    大寧氏氣極,一時顧不得分寸,騰地就從椅子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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