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下午後半晌,李府家主的馬車才迴到了福州城,聽聞門房的通報,孟管家急急抹著額間的冷汗,迎接老爺夫人的歸來。


    當夫妻倆聽聞這兩日府中的事,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仍是抑製不住心頭的顫動。


    李懷江握了握媳婦冰冷的手心,“別擔心,你且先去看那丫頭的。”


    “好。”


    李婉領著孫娘直往後院而去,李懷江看了看孟管家無措的神色,道“哥兒幾個下學了,讓他們到正廳來。”


    “是,老爺。”


    李懷江聽孟管家描述了大致,其中細節還需仔細了解清楚,便是那文家的母女倆,即使是看在文大人同僚的份上,他李懷江也不可能輕易饒恕。


    早前李婉在城外買了一塊地,正籌建一處供商貴賞玩的莊園,四虎五虎幾乎將精力落在了那處莊子上,宋之秋還在衙門沒迴來的,李懷江隻能先尋了家裏的幾個哥兒來問話。


    聽雨院,秋靈房中。


    明昭和思嫿用熱水仔細給秋靈擦拭身子,丫鬟們眼見夫人迴來,連忙恭身福禮。


    思嫿迴過身,“大嫂嫂。”


    明昭看到李婉的那一刻,一直隱忍的眼眶再也止不住,放下手中的布巾撲入娘親的懷裏。


    “娘~”


    李婉眼看家裏姑娘個個麵色消容憔悴,心疼地拍撫著閨女的纖背,“乖,讓娘看看你姐姐。”


    “嗯嗯。”


    李婉來到榻前,眼瞧著從前靈動的小姑娘,如一朵毫無生命力的睡蓮,便連唇色也是白得嚇人,額間纏繞的紗布隱約間能看見一塊不小的傷口。


    心疼地握起小姑娘的手,撫摸著她溫軟的小臉,“靈兒可是醒來過?”


    思嫿“近兩日未曾醒來,師父說……,靈兒可能——。”


    醒不過來,這四個字思嫿著實是說不出口,喉嚨就像有針刺著般生疼。


    李婉心口揪疼地閉了閉雙眼,壓抑眼底的熱意,緩了許久,接過思嫿手裏的熱布,給小姑娘仔細擦拭脖頸上的肌膚。


    傷著了額頭,幾日未醒,許是腦子裏存著血塊,以當下的醫療水平,何其苦了這孩子。


    到底她還是負了自己曾對趙氏立下的誓言,沒能照顧好秋靈丫頭。


    該是花兒一般年歲的小姑娘,怎能遭此厄運。


    聽說便連十八也險些喪命,好一個文家女,瘋了是嗎,即便是瘋了也別想逃過贖罪的命運。


    從秋靈房裏出來,李婉到了隔壁的清風院尋羅先生,聽了羅先生對秋靈病情的分析,果然如李婉所猜測的那般,顱內出血壓迫了腦神經,如烏血遲遲不散,小姑娘怕隻能終身沉睡於此。


    ---------


    某日,一輛馬車疾馳離開福州城門,直往西南方向行駛,穿過僻靜的叢林,輾軋過小溪,又駛入一段人煙稀少的山路。


    忽然,轅座外趕馬的小廝隻覺得脖頸刺疼,來不及勒緊韁繩,兩隻手捂著鮮血直湧的脖梗,痛苦倒地。


    馬車裏聽聞動靜的丫鬟急忙撩起車窗簾子,竟發現外頭小廝已沒了蹤影,而前頭的馬匹仍在持續奔行,不禁嚇得大驚失色。


    丫鬟來不及驚唿出聲,一抹銀光竄入眼簾,喉嚨立馬傳來巨痛,雙眼一翻栽迴了馬車裏。


    同樣坐在馬車裏的文采君,癡癡傻傻地看了看丫鬟的衣襟被鮮血染紅,不由地鼓掌歡笑。


    “好玩好玩,嘿嘿,起來再玩兒,快起來。”


    癡傻的文采君並未發覺丫鬟已無了聲息,一個勁地拽著丫鬟癱軟的身子,濃濃的血水很快流淌到她的腳邊。


    忽然,馬車重重地晃動了一下,文采君身子失重,栽倒在丫鬟的身上,一雙手瞬間浸上溫熱的鮮血。


    與此同時,一隻大手扯開落了車簾子,文采君抬頭望著馬車門前映入眼簾的陌生男子。


    眨巴眨巴眼睛,好似一臉懵懂的樣子。


    緊接著咧開大大的燦笑,“嘿嘿,你是來陪我玩兒嗎?”


    良辰冰冷的麵容上,眉頭略動,抿著唇一把將她從馬車上扯了下來。


    “唉喲~疼,嗚嗚嗚,好疼~~不玩了不玩了~~嗚嗚嗚~~~”


    被重重扔到地上的文采君,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從地上爬起身子,拍了拍被石子擱疼的手掌,湊到嘴邊唿唿。


    “嗚嗚嗚~~~,不好玩~”


    在她的身後緩步走來一抹纖細端莊的身影,其身穿一襲玉白色立領收腰長衫,裏配藏青色繡石榴花紋百褶裙,襟前的長瓔珞行走間未有半分動搖,垂落在後背的流蘇背雲,如春風拂過的柳枝,行動間惟妙惟肖。


    坐在地上的文采君似乎察覺陰影襲罩,微一迴頭抬眼,就看見一位容貌美麗,風姿綽約的婦人。


    文采君當即收起了哭腔,像是愣了兩秒,再次咧開了嘴笑問。


    “嘿嘿,你是來陪我玩兒的嗎?”


    李婉睨著臉上掛著淚花,癡傻憨笑的少女,微微斂起眸中的異色,嘴角邊慢慢地綻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傾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文采君被掐得生疼,可憐巴巴地皺起了眉頭,眼淚再次湧出“唔~~,疼~~。”


    李婉收緊手上的力道,強迫她看著自己,冷哼出聲。


    “你以為,就你這種小把戲,能騙得了所有人?”


    一旁的良辰聽聞夫人這番話,眸色微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女人。


    文采君眼中快速閃過一抹異樣,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隻要她瘋了,就沒人能拿她怎麽樣。


    “疼~~,唔~~,不玩了~~。”


    小姑娘抬手試圖扯開李婉鉗住她的下巴,倒沒想到這女人力度如此之大,看著不過是個柔柔弱弱的婦人而已。


    “嗬~”李婉冷笑一聲,揚起另一隻手,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


    “啊~。”


    臉頰處的辣痛,讓文采君一時間恍不過神來,甚至忘了繼續裝傻充愣。


    又一巴掌下去。


    白淨的兩邊臉頰瞬間紅腫如包子,李婉還是沒有鬆開她的下顎。


    “疼嗎?”


    毫無反抗之力的文采君眼中露出了驚恐之色,渾身發顫,嘴角都滲出了血。


    這下子,文采君也不裝了,一雙眼從恐懼變得怨恨,惡狠狠地瞪著李婉。


    李婉滿意道,“對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恨卻又無能為力。”


    良辰這時終於看出這女人果真是裝的,不由得對夫人又佩服了幾分。


    文采君咬著後槽牙,高傲的性子使然,正準備朝眼前的婦人吐口水。


    然,李婉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步,另一隻手薅住她的發髻,似乎沒使什麽力道,便將文采君整個人拖了起來,然後摁著她的頭,重重往馬車轅坐的木角撞去。


    “啊~~”


    額頭的痛讓文采君不住反手向後,試圖扯開李婉薅她頭發的手,奈何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李婉。


    砰!


    李婉再次薅緊她的頭發撞上去,力道之重,僅僅兩下,文采君額頭被撞破的創口血肉模糊,血不斷從傷口淌落,讓她整張臉看起來何其淒慘可怖。


    李婉鬆開手,她便如爛泥一樣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喉嚨裏溢出痛苦的悶吭。


    李婉抬腳,踩在她額頭的創口上,重重地用力輾軋,疼得文采君幾欲昏死過去。


    “饒……饒了我……,我……我知道錯了……”


    “嗬,當日你可曾饒了我閨女,我家閨女的命便該讓你來踐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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