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某個晌午,整個福州城上空烏雲密布,伴著雷鳴閃電,仿佛那閃電隨時有可能將天空劈成兩半。


    轟隆隆的巨雷,宛如天崩地裂。


    大風刮街道上的落葉雜物,在空中打著轉,沿街店鋪門前掛著的油紙燈籠,及旗扁在風雨中搖曳,沒來得及躲避的路人被強烈的颶風刮倒在地。


    一時間,整個福州城宛如被末日籠罩,家家戶戶都用木棍子頂住門窗,更有那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輕易就被颶風掀起了瓦頂。


    李婉聽著屋外的風雨聲,現在的風力還不是最強的,一個時辰後的風力才最為可怕。


    前些天李婉已吩咐人到兩座莊子,安頓好了莊子上的工人和孩子們。


    地裏沒來得及豐收的土豆和藥材估計耗損極重,無論怎麽樣,至少保障了人員都能安全避險。


    “孩子可都迴到各自的屋裏了?”


    孫娘點頭,想起了什麽,眉頭不由地蹙了蹙。


    “夫人,秋靈姑娘她許是還沒能迴來……”


    李婉心頭一記咯噔,“可派人去接應了?”


    孫娘連連點頭,“方才奴婢已經派了正院兩名暗衛,及三名家奴沿途趕往明縣,許是能接應上迴程的秋靈姑娘。”


    上月他們剛從淄州迴來不久,秋靈聽說福州城下麵一個叫明縣的地方盛產野生紅菇,小姑娘一刻也待不住,請示了李婉之後,帶著貼身侍女孟春與暗衛十八就到了明縣。


    李婉當時與那丫頭約定,六月初三必須得趕迴福州城,秋靈也是答應的,卻沒曾想,她預測的台風早了一日登陸。


    聽著屋外劇烈的風雨聲,李婉心頭有著隱隱的不安,放下茶碗起身。


    “夫人!”


    孫娘忙出聲喚住她,深怕主子當下出去涉險的。


    李婉“這場颶風少說得持續三日,當下颶風剛登陸,風向還是小的,若是晚點的風力便會更大。”


    “你讓十一,還有明昭身邊的十九一塊叫上,再多帶幾個家奴,盡快趕往明縣,務必把那丫頭給本夫人安安全全的接迴來。”


    孫娘當即點頭“好的夫人,奴婢這便去辦。”


    ---------


    位於明縣下麵一個小村莊旁的野林裏,身穿粗布衣衫公子裝扮的秋靈采了滿滿的一筐紅菇,孟春及十八身後也背滿了一筐。


    這些日,秋靈幾人借住在村子裏的一戶人家中,同時還迴收了許多村民們鮮采的紅菇。


    這地盛產的野生紅菇個頭圓潤飽滿,瞧著便比他們淄州的紅菇品項要好,哪怕晾幹了水份,也是能很好的保持原有的好品質。


    颶風沒影響到明縣,可透過稀疏的樹葉能看見天色越發暗沉,似是要下暴雨。


    孟春見狀,忙催促著主子“姑娘這天恐怕是要落水,咱先迴吧。”


    秋靈手裏還提著個竹簍子,在山間裏摸索得正起勁,抬頭看了看天氣。


    “我瞧著時辰還早,這天氣應是沒那麽快下,明個咱就得迴去,多弄些的再下山。”


    十八一個頂級暗衛身後也背了滿滿的一簍筐紅菇,上前道。


    “姑娘,您身上背著的簍子給屬下提著的。”


    秋靈迴頭瞄了眼快滿筐的紅菇,今個一早天未亮,他們就開始上山尋紅菇,成果相當不錯。


    “好!”


    秋靈將背簍脫下來給他,“要不,十八你把這幾筐先送迴村子裏,我與孟春再找一會子,晚些便下山。”


    十八哪能願意啊,他們做暗衛最是離不得主子。


    “姑娘,恕屬下不能從命。”


    這山上不隻有他們三個在采菇,每走一段路就能遇到一兩個上山采菇的村民。


    都是聽說了同,有一家商行在洪家村迴收紅菇,附近的村民紛紛拿上家夥式上山采的。


    以往采摘的紅菇隻能拿到鎮子上的飯館換幾個銅板,盛產的時候,賣的人多了,飯館也不怎麽收的。


    “沒關係,你瞧瞧這山上少說有一二十個村民,不會有危險的;再說了,這些紅菇可是咱仨辛辛苦苦采摘了一日,萬一走在路上漏了多可惜啊。”


    “我與孟春最多半個時辰便下山,要不,你送到洪嬸子家了再迴頭尋我們。”


    洪家便是秋靈幾人借宿的莊戶,洪嬸子是名寡婦,下頭無兒無女,平日裏一個人深居簡出。


    拗不過主子的堅持,十八隻有答應,想著他腳程快些的,兩刻鍾就能趕迴到山上尋主子。


    孟春也把背上裝滿的竹簍給十八,然後,接過秋靈手裏提著的空簍子背上,主仆二人一路慢行往山間上行走摸索。


    然而,十八還沒迴到村子雨水就來了,且越下越大;待十八匆匆將紅菇送迴洪家,緊趕著上山,山上已不見村民們的身影,不由得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雨勢越發的大,天色宛如黑夜般暗沉,伴隨著雷鳴聲響,大風刮得山間樹林沙沙作響,十八一路沿著先前的足跡往山頂上尋找主子的身影。


    雷鳴閃電落下,劇烈的光影瞬間劈倒一棵粗大的樹杆,傾盆大雨衝落許多山泥,讓人行走間多了幾分阻礙,十八運起輕功快速蹬行。


    很快,十八注意到前麵有一棵倒下的大樹下壓著個身影,他認得那衣衫的顏色,是孟春今日穿在身上的灰色粗布衫。


    孟春被壓在大樹下已無了知覺,背後的竹簍肩上的帶子也斷了,十幾顆圓滾的紅菇散落一地。


    十八伸手探了探孟春的鼻息,隻是昏厥。


    可周邊卻不見主子的身影,距離這棵倒下的大樹旁,明顯先前發生過山泥坍塌,一股強烈的不祥直襲十八的心頭。


    十八快速撕下自己的衣擺拚成帶子,將昏死過去的孟春背到身上,緊接著往山泥坍塌的下方一路尋摸下去。


    此時此刻,他十分懊惱先前聽了主子的話,如果他中途沒有離開,主子就不會因此涉險,萬一主子有個三長兩短,他萬死也不能贖罪。


    山林的雨勢猛烈,讓酷暑多月的明縣瞬間掉入了冰窖,雷聲、風聲、雨聲交織,這場雨勢一時半會恐怕是停不下來。


    山洞口站著個身型高瘦,大半張臉被胡子遮擋住的男子,他身上都濕透了,在他腳邊放了頭死去的穿山甲,兩隻野雞,還有一隻野兔子。


    一看他便是這附近的獵戶,山洞裏燃了個小火堆,這處山洞他時常來,作為偶爾的歇息地,裏頭備了不少幹柴樹枝,還有生火的工具。


    在火堆旁躺了個昏死過去的小身子,隻見他一身泥汙狼狽,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白嫩嫩的臉上刮蹭了好幾道血痕,露在袖子外的小手臂也同樣遍布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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