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思嫿潛心跟在羅先生身邊學習醫術,雖然小丫頭年紀小,架不住是個勤快好學的性子,也算是慢慢得了羅先生的心。


    如今家中正有一名病號,每每羅先生靜心予康硯施針時,都允許思嫿在旁觀看,同時讓她記牢了下針的每一處穴位,事後再對比他的醫術手紮背熟每一個穴位的要性。


    康硯此次因傷著了內髒及尾椎骨,治療自是達不到立竿見影的成效,但已經不再咳血。


    張芳也不成日抹淚,安安心心的帶著孩子,伺候好丈夫,偶爾給淩氏搭把手在灶房裏幫忙,因著他們一家三口是空著手被接迴的老李家,皆沒個換洗的衣裳,淩氏主動從自個屋裏拿出之前大嫂李婉分給二房沒用上的料子,送給張芳好讓他們一家及時做出換洗的衣物。


    便連陳氏也難能有所表現,幫著苒兒及時做出幾套小人衣衫,把張芳感動得又抹了好幾把淚。


    自從思嫿跟著羅先生學醫後,偶爾閑時還得做做針線,和學習管賬,根本沒時間與侄女小明昭獨處,明昭便由李婉這個親娘全天帶在身邊教導。


    明昭的性子許是隨了她的親大哥銘笙,特別容易靜下心來,不似她二哥銘意那般鬧騰,小小年紀倒對女紅尤為感興趣,李婉便給她做了個小繡繃,讓小丫頭想到啥便刺兩下,每每明昭刺出一團五顏六色的麻球,李婉都會煞有介事的誇讚一番,大大鼓勱了孩子的動手能力。


    而被拘在屋裏讀書練字的三個小子,每日晨起天還未亮,就先在院裏跟著順子練習紮馬步等基本功。


    李婉初始擔心過銘意受不住,沒想到那小子倒是堅持了下來,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血脈直通大腦,順帶不再排斥習字讀書。


    每日李懷江抽空到他們屋裏檢查課業,發現進步最大的是銘意,練出來的大字再也不像狗爬式,三字經裏的字也認了許多,背起三字經來小腦袋一搖一晃,真像那麽迴事。


    銘笙本就是個好學的,許多字不認識,或者詩句不理解,便會主動找上小叔李懷溪討教,寫出來的字也是三個當中最獨有風骨的,李懷江覺得這孩子性子隨他,心思敏捷,天資聰穎,默默的視為了重點栽培對象。


    李懷溪雖在課業上中規中矩,架不住是個肯用功的,李懷江偶爾與李婉說起這個小老弟,更多的是看好懷溪日後的作為,以他通透圓滑的性子,隻要保持住本心,日後若真能恩科入仕,指不定銘笙和銘意都得靠這位小叔幫扶一把。


    這日,李婉在正屋裏做著針線,張芳抱著閨女前來尋她,見小侄女在炕床上有模有樣的刺繡,不禁心生羨慕。


    大嫂嫂是會教導孩子的,瞧瞧家中的孩子個個規矩懂事,連娘也說二嫂子因著有大嫂的提點,如今在家中都能擔起了事來,時常與她念叨多與大嫂嫂走動,能學到大嫂嫂持家能力的一半,便夠她受用一輩子的雲雲。


    為此,張芳深有感悟,大嫂嫂心善,對他們一家子人都好,便連苒兒如今有事沒事都吵著要到正房尋大舅母和小表姐玩兒。


    明昭見著小表妹,特別懂事的把針線收起來,拿出舅舅給買的小老虎頭與表妹玩兒。


    自從迴了老李家,苒兒性子活潑了許多,想起以往在康家,因著閨女不是兒子,從小就不被婆母公公待見,幾個大嫂弟媳當著閨女的麵就說酸話刺她。


    隻要她一眼沒見著,婆家的侄子侄女便沒少欺負閨女,將將一歲多的丫頭,就已經學會了看人眼色,讓她這個當娘的迴迴瞧著都心塞得不行。


    “昭兒可真聰明,小小年紀便懂得刺繡。”張芳忍不住誇讚兩句


    李婉嘴角微笑“你是沒見著她刺的啥,不過圖著針線顏色鮮豔罷了。”


    “那也是好的,從小便培養了喜好。”


    “咱莊戶人家,孩子本身的玩樂便少,女孩子家家也就刺繡描紅,再大些該跟著她小姑打下手,學著管賬了。”


    張芳很是訝異,這次迴來她聽說了小表妹拜了羅先生為師學習醫術,全是托了大嫂嫂主意,若小表妹日後學有所成,這門本事已是讓表妹添了光彩,卻沒想著表妹如今還負責家中管賬庶務。


    她從小便知,最小的兩個表弟表妹全是由大嫂嫂一手拉扯長大,如今看來,大哥和大嫂嫂簡直視表弟表妹為已出,表弟如今讀書進步頗大,表妹又習得一身本事,這哪是普通莊戶人家養的孩子,要說是縣城裏的大戶人家,也未能將孩子教養得這般仔細。


    “四弟和小妹真真是幸運,能遇著大嫂嫂這麽好的長嫂。”


    李婉聽著這份誇讚,雖是張芳隨口而出,細品之下卻有一絲絲的酸味來,臉上不顯地勾起一笑。


    “他們如今還小,我與你大哥不過是盡了老爺子生前的托付而已。”


    依照原身的記憶裏,對張芳這位表妹評價格很高,如今看來,也不知是在康家受到的磋磨影響了心性,還是被一時的豔羨迷了眼睛。


    隻要是有腦子的,都不會說李懷溪和李思嫿幸運,這兩孩子打出生便沒了父母緣份。


    不過,無論是哪一方麵讓張芳改變,看在李婆子對原身夫婦的照拂,麵子上也得維持這份親戚情份。


    張芳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便已經意識到不對,心中懊惱無比,當即訕訕然的揚起一笑,細仔打量著李婉的神色,卻也看不出一絲的變化,也不知大嫂嫂會否把她方才的失言放在心上。


    “大嫂嫂,這衣衫是給大哥做的嗎?”張芳尷尬的轉移了話題


    李婉手中的衣服料子和款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穿的衣裳,所以張芳以為是給大哥李懷江做的。


    “是給順子做的,那小子統共就兩身穿的,還都破了,正好閑著給他做兩身新的。”


    “那日聽我娘說起順子大哥與大嫂嫂的事情,我很是吃了一驚,也替大嫂嫂尋得親人感到高興。”


    張芳聽李婆子說起順子的來曆,得知順子是李婉的親弟弟時,別提有多震驚,打從她懂事起,李婉就一直在老李家,是大表哥的童養媳。


    她一直以為李婉在這世上除了他們便沒有親人,可無論怎麽說,大嫂嫂如今找到了親人,她是替大嫂嫂高興的。


    想起那日二表哥送到康家的牛肉和牛蹄子,皆是順子給買來的,張芳對順子無不客氣,那些肉她與丈夫在康家沒能多吃兩口,基本被婆母收刮留給了另外三房的人滋補身子,張芳便有些怨氣。


    李婉悠然一笑“多了個親人,多了份念想,這不還得給他小子操心穿的。”


    “我聽說順子大哥與大嫂嫂您是同胎雙生子,那如今順子大哥的年歲也該婚配了,大嫂嫂不如趁此給順子大哥相一門好親事,日後順子大哥有了媳婦,這些事情自然就不必大嫂嫂來操心了。”


    李婉聽了張芳這話,覺得非常有道理。


    順子今年二十五,哪怕在她與李懷江原來的那個世界,二十五歲的男孩就算沒有結婚,也該找個女朋友處對象什麽的,在這裏二十五歲的男人,已是幾個娃的爹了。


    “是該給他尋個媳婦了,不過這事還得看他自己個,晚些我讓你大哥探探他的口風,看看他有什麽想法沒。”


    張芳很高興自己的提議得到大嫂嫂的讚賞,“我也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大嫂嫂別怪我多嘴便好。”


    “怎麽會呢。”


    李婉不是沒感覺張芳在他們家處處拘束小心的小模樣,說到底,表親身份還是隔了一層,且張芳心思靈敏,李婉不得不抵防自己在對方麵前露出破綻。


    基於老李家其他成員從未對她與李懷江的性格轉變起疑,是因為他倆從出事開始就沒離開過他們的視線,頂天認為他和李懷江因遭了一迴難,從此對人生有了新一層的領悟雲雲。


    張芳就不同了,偶爾幾個月見一次麵,最是容易分辨出問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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