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爹十分熱情地把丁汝櫻迎進門,可謂三步一小誇,五步一大誇。


    丁汝櫻左腳先進門。


    魏老爹:“左腳進宅,吉利生財,好!”


    丁汝櫻喝了一口茶。


    魏老爹:“姿態優雅,主母風範,棒!”


    丁汝櫻受教了,趕緊毫無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菜。


    魏老爹大喜:“能吃是福,闔家幸福!椰絲!”


    丁汝櫻:……


    她當機立斷,趁魏老爹伸出筷子要夾紅燒肉,飛快地將桌子的轉盤一撥,一桌菜轉得像風火輪。


    領導夾菜我轉桌,看你還有啥可說!


    魏老爹舉筷落空不說,等了足足一分鍾,轉盤才停下來,一疊清湯寡水的豆苗菜慢悠悠停在他的麵前。


    老爹:“……你怎麽知道醫生叮囑我少吃肉,多吃菜?貼心,實在太貼心了!”


    丁汝櫻:……


    麻了,真的麻了。


    在邏輯自洽這一塊,魏池和老爹一看就是親生的。


    魏老爹用手肘捅捅魏池:


    “你小子,從哪裏拐來這麽盤靚條順的閨女?該不是用錢威脅人家吧!”


    魏池壓低聲音:


    “土老帽,用錢的事情能叫威脅嗎?那叫利誘。”


    “而且我也沒花錢,人家自個兒來的,就說你兒子這魅……”


    “魅良心的東西!”魏老爹大怒拍桌,茶蓋子都震出半米高:“給自己打扮得金燦燦的,給未來的兒媳一毛不花?”


    “哎呦喂你小聲點……”


    頂著眾人驚詫的目光,魏總趕緊把自己的爹拉下飯桌,父子倆你拐我我別你地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角落。


    “以後別買那麽大的房子了!”魏老爹抱怨:“一個客廳幾百坪,找個說悄悄話的地走半天!”


    “那你倒是趕緊迴鄉下啊!”魏池抱怨反彈:“左轉一茬苞米地右轉一畝豆角架子,你愛蹲哪兒蹲哪兒嘮去。”


    “嘿,你這小子!”


    魏老爹氣得跳起來,想給魏池一個爆栗。


    無奈他不夠高,還得魏池孝順地半蹲,他才氣唿唿地給了他一下子。


    “我鄭重跟你講,這個姑娘,我看行,你得把握住了!”


    魏池老神在在:“你看哪個姑娘不行啊?村東頭那三胎離婚迴家的齙牙妹你還想介紹給我呢。”


    “你貧!你再貧!”


    魏老爹怒其不爭地又敲打了魏池好幾下。


    “我跟你說,這個姑娘,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有緣人!”


    魏池:“那可不,我也是她命中注定的有錢人。”


    “……”魏老爹狂掐人中:“不行了我還是打死你這個龜兒子吧。”


    “那你不成老烏龜了嗎,爹啊,這樣罵自己不合適吧。”


    兩人互懟了半天,差點上演全武行了,氣喘籲籲的魏老爹才勉強喊停。


    “哎呀,我就跟你說實話吧。”


    “這姑娘,我見過!”


    魏池眼睛瞪得像銅鈴:“啊?你在哪裏見過?”


    魏老爹:“夢裏!”


    魏池:“……沒事我就迴去吃飯了。”


    魏老爹一把扯住他,一臉急切:“你是不是不信我!我真的!我夢見過這姑娘!”


    “在夢裏,她嫁給你,超級旺夫,你的資產三年翻了五倍!”


    “家裏多子多福,一生生八胎!”


    “我也活到了108歲……”


    魏池的下巴掉地上:


    “啊這,怎麽肥四,我也做了一樣的夢!”


    其實財務和律師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麽魏池那麽輕易就與丁汝櫻合作?


    他以前可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人。


    雖然看著很接地氣,但嬉皮笑臉底下,其實他非常地冷漠,難以與人交心。


    他第一次見麵就能與丁汝櫻坦誠合作,這是前所未有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隻有魏池自己知道,他第一次見到丁汝櫻,就覺得自己必須留下她。


    因為,他和她早就是“老熟人”了——


    他不知道多少次夢見過她,兩人還是夫妻關係!


    若不是有這麽一層,估計他第一次聽見她的心聲,就把她押送到國家研究所去當小白鼠了。


    隻是他沒想到,不光他夢見過,他老爹也夢見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不是夢,是神的指示!


    啊,老婆!


    原無神論者魏總立即投身玄學,現在恨不得馬上飛奔迴餐廳,跟親親老婆貼貼。


    魏老爹又一把將他拉住了。


    “猴急啥!就你這樣,難怪母胎單身三十幾年!”


    “憑我這雙老練的眼睛,我能看出來,那姑娘對你是一點想法也沒有。”


    魏池納悶:“不能夠啊,她經常說啥要嫁給我……”


    魏老爹白了他一眼:“做什麽大頭夢呢?人家姑娘圖你啥?”


    “圖你沒文化?圖你品味差?”


    “圖你內褲描金邊、馬桶鑲綠鑽?”


    一席話把魏池打擊得,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老爹努著嘴,嘖嘖聲搖頭。


    “我不可能看錯,這姑娘,目測就四個字,水泥封心!”


    “非要再加四個,那就是,隻想搞錢!”


    “兒子,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啊。”


    父子倆苟在角落裏,長籲短歎。


    “不行,還是得花錢。”


    魏池發狠了,把咬在嘴裏都快打結了的煙扯下來,丟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


    “對!”魏老爹左手錘右手:“要是錢都花不出去,你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倒也不必這麽說。”魏池如鯁在喉:“這樣吧,我給自己定一個kpi,三個月內必須給她花出去250億!”


    “啥250億啊,我看你像個二百五!”魏老爹恨鐵不成鋼地又給了他一個頭槌:“直接500億!”


    “在外邊裝得那麽撒幣,對家裏人可不能摳了。”


    “你這500億連一半身家都不到,說起來我都不好意思!”


    魏家對錢的概念是祖傳的,那就是沒什麽概念。


    老爹並不很清楚知道500億是多麽令人震撼的數額。他隻有一個樸素的想法——


    一個好的兒媳婦,那是很金貴的!


    這要放以前,娶一個媳婦得傾家蕩產呢。魏池才花一半不到,他老爺子迴村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人家說老魏家對女方不重視。


    不過,第一步先這麽來吧,更多的以後慢慢花。


    反正臭小子有的是錢。


    “最重要的是!”魏老爺握緊拳頭:“這個媳婦,必須拿下!”


    “對!”魏池也握緊拳頭。


    父子倆對天花板發誓:


    “必須拿下!”


    父子倆走的時候仿佛要決一死戰,迴來時卻同仇敵愾。


    對丁汝櫻的態度越發地熱情了。


    她著實有點受不住,不得不悄悄問魏倪好:


    “你爺爺和你叔一直這樣嗎?有沒有去看過?醫生怎麽說?”


    魏倪好正搶著吃紅燒肉,迴答很是心不在焉:


    “一直這樣啊,說不定有什麽家族遺傳的神經病呢!”


    “哈?”


    丁汝櫻大驚。


    魏倪好左一塊右一塊紅燒肉,把兩頰塞得鼓鼓的像隻小倉鼠,一邊嚼巴,一邊努力擠出甜甜笑容:


    “不過姐姐你放心哈,我沒有遺傳,因為我爸壓根不是老魏家親生的,哈哈哈!”


    哈哈你個頭!


    丁汝櫻一點也笑不出來。


    這姓魏的沒有一個正常人啊。


    眼看著魏老爹又滿臉親切地靠過來了。


    “閨女啊,你看這吃完飯時間還早,要不咱們去商場逛逛?”


    去商場逛逛?


    達咩!


    丁汝櫻滿臉寫著拒絕,要知道,她最討厭跟魏池逛街了。


    這個暴發戶啥貴買啥,純純一個行走的冤大頭,在商場裏走一圈櫃姐們都笑開花了。


    最要命的是,他買著買著,覺得不夠過癮,又當場收購了人家商場!


    所以,每次他一逛街,財務和律師就很忙。


    而丁汝櫻則很頭大:他怎麽又給她買了這麽多沒用的東西!


    誰想跟這種人傻錢多品味還差的人逛街啊。丁汝櫻心中嘀咕。


    竊聽心聲的魏池:……


    魏老爹不愧多活了幾十年的人,瞅一眼就能看出丁汝櫻滿滿的嫌棄,很機靈地調整策略:


    “不帶魏池啊!不帶他!”


    “咱們自己去,去置辦點東西。”


    “魏池這臭小子,給自己恨不得戴五十斤金子,但卻沒有給老爺子我買過一件衣服!”


    “不孝子,不孝啊!”


    老爹皺著一張臉神情悲戚。


    魏池:……你夠了哦。


    不是你非要穿自己十年前買肥料送的民工t恤嗎!


    丁汝櫻看老爹的眼神,也是不大信。


    於是老爹趕緊加大火力,開始哭天抹淚。


    “哎呀,老爺子我在鄉下呆久了,進城特別害怕。”


    “你看這樓多高,這路多繞,得有人陪啊。”


    “城裏人會不會瞧不起我這鄉下人啊?”


    魏池沒眼看地扶額。


    就你老爺子,一路火光帶閃電地騎自行車從郊區火車站到城央別墅區,這體力,這膽氣,你怕啥啊?


    誰敢瞧不起你啊。


    你連戴墨鏡的財務都揍得滿地跑呢。


    但是丁汝櫻偏偏心軟了。


    沒別的原因,就是還記得上輩子,這位公公把她當女兒疼。


    雖然他的精神狀態是有點令人擔憂吧,可是他對她的心是真摯的。


    丁汝櫻無父無母,嫁給魏池後,從魏老爹身上感受到了缺席的父愛。


    即便是來到這個新世界,她也很難割舍這份單純質樸的感情。


    於是,公媳二人,外加魏倪好一個拖油瓶,歡歡喜喜地逛商場去了。


    可憐的魏總雙手呈上黑卡,迎風流淚目送他們出門。


    到了商場,丁汝櫻先給老人家買幾件換洗衣物。


    魏老爹一看那標價,牙花子都撮出火了。


    “哎喲我的親娘嘞,就這麽一件老頭背心,要八千塊呢?”


    “這件襯衫埋了金線啊?居然賣一萬!”


    “剁少?你再說一遍,這條大褲衩剁錢?”


    魏老爹的眼睛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櫃姐禮貌一笑:“抱歉,這位顧客,這條巴黎世家的內褲售價一萬八呢。”


    “哎媽呀!”魏老爹連連後退:“不買了不買了,閨女,咱們走!”


    丁汝櫻剛想留他一下,背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櫻姐姐!這麽巧啊!”


    迴頭一看,夭壽哦,怎麽又是這個打不死的林琳琅!


    她正陪著她那高貴的準婆婆,賀夫人,逛街呢。


    看到丁汝櫻陪著一個穿著灰撲撲便宜襯衫,領口還磨破的鄉下老人,林琳琅眼神輕蔑。


    “天哪,你居然也敢來逛這種高端商場?”


    “你當總裁的工資夠買幾個包啊?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還帶了這麽個老家夥,渾身一股味兒,趕緊走吧,地都被你們踩髒了!”


    丁汝櫻氣炸了。


    林琳琅是派出所還沒蹲夠嗎?


    她還一臉菜色,沒恢複過來呢,就敢來亂吠了?


    罵我?


    罵我不行,罵老人家更不行!


    “這是高端商場嗎?那你是怎麽進來的,我要報警了!”


    “你身上那個包是前年的打折款,還沒換呢?五金都掉漆了啊。”


    “還說人家身上有味,你蹲了15天派出所沒洗澡吧?都醃入味了,好臭啊,能不能洗洗澡再出來?”


    什麽!


    林琳琅下意識去聞自己身上。


    怎麽會臭,她明明一迴家就洗了五迴澡,皮都搓掉了!


    賀夫人見林琳琅輕易地自亂陣腳,不由咬了咬牙。


    這小門小戶人家的孩子,就是不行。


    腦瓜子不夠機靈,基因太差!


    還是得自己來!


    賀夫人是第一次正式與丁汝櫻碰麵,她看到對方不卑不亢的眼神,莫名就感到不喜。


    若是魏池在,她是萬萬不敢亂說話得罪他的。


    但是既然魏池不在,丁汝櫻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罵了便罵了!


    “你就是丁汝櫻?長著一副狐媚子樣,難怪那麽多花花腸子。”


    丁汝櫻瞟了賀夫人一眼,冷哼:“狐媚子樣總比長著一張馬臉好啊。”


    “你腸子不花,你腸子最直了。”


    “從嘴巴直通菊花,張嘴就滿口噴糞!”


    賀夫人向來自詡為頂級貴婦,何曾被人這麽直白粗俗地懟過,那張即使花重金保養也有點下垂的臉上,立刻出現慍怒。


    “太粗俗太沒有禮貌了!你這種素質,竟然還是魏氏醫療的總裁?真是鬧笑話!”


    丁汝櫻嗬嗬一笑:


    “我雖然沒有素質,但我有錢啊。”


    “聽說賀氏現在兜比臉還幹淨,這才是鬧笑話吧。”


    “我看你倆逛半天了啥也沒買,是因為不喜歡嗎?哈哈哈!”


    終於領教到丁汝櫻的毒舌,賀夫人氣得差點要吃速效救心丸。


    林琳琅連忙上前扶住她,轉頭怒斥丁汝櫻:


    “這兒的東西我們才不稀罕!哪像你們,一定饞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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