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就不合規矩了,你啊曉得滴,私販棉花可是重罪,沒人會為俚這樣的新客冒風險,所以現在這裏做生意都靠我們這樣滴牙人,出了事都由我們擔著,商行老板是不會出麵滴。”


    “那我怎麽確認你手裏能不能拿到貨。”


    “這個俚放心,交易前我會帶俚去看貨,不過我也要看看俚有沒有那個實力。”


    “我看你為這件事跑東跑西挺有誠意的,不知道小哥貴姓,聽口音是安徽那邊的吧,來南翔多久了?”


    “免貴姓陳,安徽休寧人,今年年後剛跟著家中長輩到南翔謀生。”


    周春生乘坐火車來南翔時身旁坐著的一個中年男人也是到南翔下,同樣操著安徽口音,與之攀談後了解到南翔徽商眾多,自明代起從安徽各地遷移至南翔。


    其中以休寧陳姓和朱姓,新安程姓以及歙縣李姓數量最多。


    作為南翔徽商第一大姓的陳姓,雖經曆數百年歲月變遷,卻與休寧故土累世往來,始終沒有斷了提攜當地晚輩的傳統。


    此刻聽了短褂男的迴答,周春生對他判斷的天平朝信任的方向加了一點砝碼,不過從他之前在茶館的種種表現, 周春生總覺得他與西裝男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聯係。


    短褂男確實是安徽人無疑,不過既不姓陳也不是休寧人,他來自休寧旁邊的祁門,就是出產祁門紅茶的那個祁門。


    清朝光緒年間以前(1875年),祁門隻產綠茶,不產紅茶。


    祁門人胡元龍借鑒外省紅茶製法在祁門加工製成紅茶,在市場獲得成功。


    短褂男家世代茶商,自他祖父輩開始進入上海公共租界內與洋人做起紅茶出口生意。


    他父親接管產業後因與杜月笙旗下的茶葉公司產生糾紛最終被整倒,短褂男為尋機報仇機會加入張嘯林門下。


    休寧陳家的故事沒少在徽州一帶流傳,此刻短褂男為了讓自己的身份更有可信度,便隨口謅了個休寧陳家後人的名頭。


    周春生知道這件事談到這個份上自己這邊再不露點底沒法進行下去,自己本就不是來談棉花生意的,現在純粹是幫林飛的忙為了他將來能在新四軍那邊好混點。


    他現在做的就是中間人的角色把兩邊拉攏起來,是時候讓雙方見麵了。


    周春生喝了一口茶說道:


    “這樣,陳老弟,晚上你找地方我做東,我帶我的朋友與你一起見個麵,一是感謝你今天為我的事奔波,二是談談合作的細節。”


    “好滴,汪老板爽氣,不過打仗以後鎮上已經沒有像樣的大飯店了,汪老板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推薦一家做徽州菜的小館子,就在寺前街快要到雲翔寺的位置。”


    “行,那就定那裏,我們晚上六點見麵再詳談。”


    “好滴,汪老板,那我不打擾俚休息了。”


    ...


    下午三點,林飛再次迴到周春生的房間。


    按照周春生的指示,林飛又走訪了七八家從事棉花生意的商鋪。


    反饋迴來的信息和短褂男說的基本無誤:


    鎮上做的最大的就是同泰裏、合盛昌和福瑞祥三家;


    不管是大店還是小店,像林飛這樣的生麵孔進去就隻會得到兩個字——沒貨;


    不過所有的店鋪最後都說了可以去茶館裏碰碰運氣,不行還可以找於會長想想辦法。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現在在南翔做棉花生意隻有找中介,也就是短褂男嘴裏說的牙人。


    周春生向林飛介紹了中午和短褂男碰頭的情況,讓林飛迴去和譚繼誠準備一下,晚上一起去赴宴。


    ...


    傍晚五點半,周春生第一個到飯店。


    飯店確實不大,連門頭都沒有,雙開間加一個後廚,堂內四張方桌,裝飾極其簡約。


    周春生找了張靠牆的桌子坐下,十分鍾後林飛和譚繼誠到了。


    兩人依舊穿著上午見到的那身土布衣服。


    雖然經過林飛的“捯飭”,從外形上看這個譚繼誠估摸著有三十歲左右,可眉宇之間透出的學生氣很難隱藏起來。


    周春生瞪了林飛一眼,用眼神質問他為什麽不帶著譚換身像樣的衣服。


    林飛斜眼瞟了一下譚然後搖了搖頭,意思是譚不同意。


    周春生換了一副笑臉站起身,林飛介紹道:


    “成先生,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我在上海做生意的表哥汪老板。”


    譚繼誠衝周春生伸出右手:


    “汪老板,幸會,感謝您這次願意幫我們做中間人促成這件事,請坐。”


    周春生看著他的穿著,臉上透著的稚氣,眼角透著的疲憊,眼神透著的堅定,一時有些五味雜陳,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憐,其中還夾雜了一點敬意和一種似曾相識。


    打著哈哈道:


    “坐~坐~”


    譚繼誠在周春生右手邊坐下,林飛剛要坐在周春生對麵,周春生瞪了他一眼朝自己左手邊撇了下頭:


    “一會讓小陳坐我對麵,我和他來談。”


    譚繼誠附和道:


    “對,對,還是汪老板想的周到。”


    周春生給譚繼誠的茶杯裏倒了一杯水,將茶杯推向譚繼承時問道:


    “成先生此行出來的匆忙沒帶什麽行李嗎?”


    譚繼誠聽出來周春生在責問他為什麽沒和林飛換衣服,上下瞟了周春生一眼,微笑道:


    “現在兵荒馬亂的,出門還是別太紮眼的好!”


    “嗯,有道理,確實不應該太紮眼,那成先生你們這次準備買多少錢的貨。”


    譚繼誠將土布上衣解開兩個扣,拉開後露出了並排兩遝紙幣的上半部分,看樣子是將錢纏在了腰間,怪不得要一直穿著土布衣服,換稍微薄一點的衣服完全擋不住。


    周春生壓著聲音道:


    “唉,成先生,財不外露。”


    譚繼誠也壓著聲音道:


    “沒關係,汪老板,他救了我的命,你是他表哥,我信任你,這裏總共是一萬法幣,我需要全換成棉花。”


    “我知道了,你有心理價位嗎?”


    林飛在一邊道:


    “我下午詢過了,去年一擔的成交價是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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