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20日 星期三


    淩晨兩點,東武昌路鴻興裏外的馬路邊。(與現在南京東路上的鴻興裏沒有關係。)


    一輛轎車在距離一家沿街開設的日式家庭旅館十米外緩緩停下。


    車燈迅速關閉,車內坐著兩個人。


    主駕上是上海市警察局特高處北原野史,副駕上是藤田一郎。


    日式家庭旅館的門開了,一個黑影從裏麵走出,壓著腳步聲快步跑到轎車邊衝副駕上的藤田一郎點了一下頭。


    來人是林飛,臉上多了一道鞭痕從臉頰延伸到脖頸消失在衣領下。


    藤田一郎衝北原野史道:


    “北原君,你在這裏等我十分鍾,我把這件事完結以後就可以離開上海,很快你就可以去關東軍報到。”


    北原野史按規矩沒有問是什麽事,不過他大致可以猜到是某人。


    晚上打電話去76號找周春生過來協助辦案的就是他,他隻負責按照藤田一郎的命令行事。


    藤田一郎打開副駕的門下了車,他身穿和服腳踩木屐,腰間別著他引以為傲的刺刀。


    輕輕掩上車門後藤田一郎在前林飛緊跟在後向家庭旅館走去。


    不知是木屐鞋底釘了橡膠還是藤田一郎刻意控製,兩人走的都很輕,輕到外人難以察覺。


    進了旅館,林飛指了指二樓。


    鴻興裏也是廣式石庫門,很多日本人租下或者買下附近的房子後加以改造,有的變成商鋪,有的自己住,也有不少人改為旅館甚至是風月場所。


    這家旅館總共租了兩幢並不相連的石庫門,每幢都按照樓層分為上下兩個套房,它們的兩邊都是商鋪晚上無人居住。


    藤田一郎他們進的這幢一層沒有住客,旅館老板住在另一幢的二層。


    藤田一郎示意林飛在樓下等,自己踩著木質樓梯向二樓走去。


    盡管他非常刻意壓低腳步聲,但是每一步依舊令樓梯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不過藤田一郎並不在意,他知道樓上的目標已經被徹底控製,自己上去隻是送對方上路而已。


    樓上的房門虛掩著,推開門後便是客廳,一道日式推拉木門將整個二層縱向從中間一分為二,木門的後麵便是鋪著榻榻米的臥室。


    店主為客廳和臥室都留了南北各一扇窗,使狹小的房間令人從視覺上感覺並不壓抑,同時良好的通風也令住客更加舒適。


    藤田一郎輕輕拉開木門,一套被褥南北向貼著北牆平鋪在地。


    被褥裏似乎有一個人頭朝北腳朝南平躺。


    臥室內北側窗戶窗簾緊閉,南側窗戶沒拉窗簾開著小半扇窗,月光從外麵照進房間直到被褥的尾端。


    藤田一郎從腰間抽出刺刀,右手持刀左手指尖撫過刀身後緩緩向被褥走去。


    正當他半蹲下身準備將刺刀刺向平躺之人的頭部時,身後的黑暗中一道人影向他襲來。


    藤田一郎本能將頭下潛,身體側轉右手揮刀劃向身後。


    隻可惜人影的攻擊從一開始就不是衝他頭去的而且似乎深知他刀法的套路。


    人影半蹲身體手持一根棍狀物從北向南橫向揮動,與藤田一郎自南向北抓刀揮過來的手腕撞在一起,藤田一郎悶哼一聲鬆開手,刺刀掉落在被子上。


    人影向前跨一步撿起刺刀,藤田一郎本能的捂著右手手腕縮向北側牆角,在身體接觸到被褥裏的“人”時才發現是枕頭和被子堆出來的假貨。


    人影手持刺刀站在被褥後麵看著北側牆角,那裏一片黑暗,可人影似乎又將躲在那裏的藤田一郎看的清清楚楚。


    藤田一郎縮在牆角咬牙捂著手腕瞪著月光下的人影,雖然對方的臉一片漆黑,可他臉上的輪廓又是如此的清晰。


    最終人影先開了口,用日語說道:


    “藤田君,好久不見,為了見你可真不容易啊。”


    二樓的房門再次被人推開,林飛在門外朝裏說道:


    “老大,抓緊時間,他帶著那個觸黴頭來的。”


    周春生壓著聲音迴道:


    “知道了。”


    藤田一郎驚訝的瞪著周春生,這才明白自己本想做局讓周春生跳進來,可周春生這個局做的比他還要大。


    見藤田一郎沒有說話,周春生接著說道:


    “藤田君,你不是喜歡借刀殺人嗎?隻可惜你一直借的是我的刀,而今天,我會讓你死在你自己的刀下。”


    藤田一郎用帶著一絲討饒又帶著一絲要挾的語氣說道:


    “你到底是誰,我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嗎?我們都是日本人,都是為了大日本帝國效力,你需要什麽我盡可以補償給你,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說過我是日本人了嗎?而我要的隻是你死!”


    “你到底是什麽人?”


    ...


    等了十分鍾,藤田一郎依舊沒有迴來,而那間家庭旅館自始至終都暗著燈。


    北原野史感覺有些不對勁,打開車門拔出手槍走了過去。


    旅館大門虛掩著,北原野史取出懷中燈左手持燈右手持槍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樓的房門鎖著,他推了下沒推動轉身上了二樓。


    二樓的門半開著,他用懷中燈對著裏麵照了下然後舉著手槍將門全部踢開。


    廳裏沒有人,臥室的木門也是半開著。


    他用同樣的方法進入臥室,照到了躺在被褥上已經死的透透的藤田一郎。


    北原野史打開臥室燈,看清了藤田一郎的慘狀:


    隻見他一直插在腰間的刺刀此時從他的下巴刺入穿過整個頭從頭頂穿出,刺刀的護手鉤緊緊頂在他的頸部。


    手腕和腳脖上各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應該是被人劃斷了手筋和腳筋。


    胸前被刀劃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北原野史迅速退出旅館到憲兵隊找人支援。


    ...


    北四川路上,周春生和林飛站在街邊的陰影中。


    “老大,你不跟我一起走嗎?那個觸黴頭應該能猜到是你做的。”


    “我有身份他動不了我,我們的仇已經報了,你盡快離開上海,國民黨那邊你迴不去,去東北還是共黨那你自己定,我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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