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凜賊忒嘻嘻(上海話不懷好意)的看了周夏芷一眼後看向宗逸君:


    “蠻好的,宗先生,我大姐也離婚很多年了,現在也是...”


    周冬凜話還沒說完,周夏芷捶了他一下:


    “則十三點,瞎七搭八什麽,去燒菜去,逸君啊,中午就在這裏吃飯。”


    周冬凜剛要起身,宗逸君攔住了他:


    “周先生,夏芷,不用麻煩了,我中午和人約好了有事要談,今天過來就是認認門。”


    說完他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說道:


    “時間不早了,我該過去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周夏芷也站起身,拽了一下周冬凜:


    “好,那你有空再過來,冬凜啊,送送宗先生。”


    “宗先生,我送您。”


    宗逸君衝他點了點頭,兩人向外走去。


    周夏芷跟在兩人身後送到房門口便停下腳步,宗逸君轉身衝她擺了擺手:


    “走了,夏芷。”


    周夏芷微笑著點了點頭:


    “慢走,逸君,有空過來玩。”


    周冬凜掃了一眼兩人,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搖了搖頭走到大門口拉開小門站在旁邊。


    宗逸君轉身走向小門。


    周夏芷微笑著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裏透出的是釋然和安詳。


    送走了宗逸君,周冬凜關上小門向迴走。


    周夏芷依舊站在房門口看著外麵。


    “大姐,別看了,眼神都著膩了(勾芡),你說你當年怎麽會這麽好的男人不要去找那個冬瓜。”


    “小赤佬,尋死啊,你說誰是冬瓜?”


    “還有誰啊,鬆本正太啊。”


    周夏芷疑惑的看向周冬凜:


    “你見過他了?”


    “不就是傅雅惠的未婚夫,總不會這麽巧兩個人重名吧,那個冬瓜長的倒是不難看,不過好像還沒你長的高吧。”


    “儂懂則屁,選男人怎麽能隻看外表,老多男人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中看不中用。”


    “那這個宗先生是不是繡花枕頭?”


    周夏芷轉身向房內走:“滾!”


    周冬凜賊忒嬉嬉的走到她身邊:


    “大姐,過去的錯就不要再想了,老天不是給了你們重逢的機會,你可要把握住啊。”


    “燒儂額菜去,儳頭呱唧。”


    (儳(chan二聲)頭也就是上海話裏的壽頭,多數人認為它是豬頭的意思,形容人蠢,其實很牽強。


    儳頭的真實意思應該是形容一個人言行輕賤,被人看不起。


    這個詞匯出自《越諺》,是一本反映中國清代越地方言、謠諺集的語言文獻。)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大姐,你知道ki do lu是什麽意思嗎?”


    周夏芷疑惑的看向周冬凜:


    “ki do lu ?你在哪聽到的?”


    “星期一在工部局的時候來了一個日本人找我辦事,我跟他說找我沒用,讓他直接去找負責的部門,他走的時候背後來了這麽一句。”


    “依誇儂賣相好!”


    “大姐,你不要尋我開心了,我不給他辦事他還誇我賣相好,可能伐?”


    周夏芷笑著說道:


    “ki do lu 意思是說你裝腔作勢,看來我們家的周處長現在官腔打的挺好嘛。”


    “哈三話四,我哪會什麽官腔,他找我辦的事我本來就辦不了,我讓他去找相關部門再正常不過了。”


    ......


    1939年5月1日 星期一


    上午八點不到,周秋月乘坐公交車到了南京路。


    在她趕往換乘點的途中,路邊多出來的一個小攤引起她的注意:


    一個六十多歲、頭發花白、穿著黑色土布衣服,衣服上滿是補丁的老太太坐在路邊。


    老太太身前放著一個小竹筐,竹筐上麵疊放著幾排褐色的豆腐幹,一邊掃視路人一邊操著一口南京話叫賣:


    “茶幹,南京橋林茶幹,煎炒烹涮,下粥下飯!”


    周秋月先是眼前一亮,隨後迅速將頭扭向前方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老太太也看到了周秋月,盯著她看了幾秒後眼睛突然瞪大然後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向她跑來。


    老太太一把抓住周秋月的胳膊:


    “李四(你是?)...李阿四(你是?)...”


    周秋月一把薅開老太太的手,用上海話罵道:


    “老太婆儂做啥啦,有毛病啊!”


    隨後快步向遠處走去,老太太站在原地沒有動,呆呆的看著周秋月的背影。


    旁邊的一個小販看到巡警來了,連忙招唿道:


    “大姐,快跑,紅頭阿三來了。”


    老太太連忙撿起竹筐和其他的小販一起四散跑開,期間還不住的朝周秋月離開的方向張望。


    周秋月低著頭快步向前走,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她伸出手將淚珠拂去。


    又一隻手從側麵抓住她的胳膊,她甩了一下沒甩動:


    “老太婆,儂還要做啥。”


    一張臉貼了過來,嘴裏散發著和黃媽一樣的死氣,一個中年女聲響起:


    “夜鶯,別動,跟我走。”


    周秋月的身體頓時軟了下來,任由那隻手將她推進一條僻靜的小弄堂。


    “黃雅芝去哪了?”


    黃媽化名黃翠萍,她的真名黃雅芝隻有中統的人知道,再加上夜鶯的代號,周秋月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


    “不知道,我也很久沒看見她了,周夏芷說她家裏有事迴去了,過幾天就迴來。”


    女人審視著周秋月的臉,周秋月不敢與她對視看向一邊。


    “她要是離開會不跟你說?是不是你聯合丁默邨把她殺了?”


    周秋月瞪向女人: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絕不會做漢奸,她一直在查周夏芷,她去哪了周夏芷應該清楚。”


    “周夏芷?”:


    女人盯著周秋月看了幾秒:


    “我叫陸招娣,黃媽走了你們周家總歸需要傭人的,你想辦法把我弄進去。”


    “我勸你還是離周夏芷遠點,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不需要你操心,你隻要把我弄進去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知道了,我想想辦法,沒別的事了吧。”


    周秋月見對方沒反應,整理了下衣服向弄堂外走去。


    陸招娣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弄堂口後轉身向弄堂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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