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凜斜眼瞟向屏風方向。


    張公館東側應該還有一扇門,幾道人影出現在屏風和樓梯的空隙處。


    其中一個人影先是折疊了30度隨後立即迴正。


    周冬凜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


    “阿哥啊,幾點鍾了?”


    張森睡的正香,被周冬凜一叫驚了一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從西裝內兜掏出一塊懷表:


    “十點三刻了,我去後麵看看,他們應該來了。”


    張森還沒起身,周冬凜那天在中央旅社見到的四個中年男人從屏風和樓梯的空隙處走了過來。


    那天坐在外間對周冬凜微笑的男人邊走邊說道:


    “不用了。”


    四個中年男人今天都穿的西裝,不過每個人都穿出了一種奇怪的風格:


    老三穿了一套黑色西服配白色襯衣,襯衣下擺全部露在褲子外麵,襯衣的上麵兩個扣子沒有季,領帶圍在脖子上沒有紮緊,邊走邊調整最後索性摘了領帶塞進褲兜裏。


    笑臉男上身一件灰色西裝,內裏卻是一身青色長衫加黑色千層底布鞋,配上他八字胡尖嘴猴腮的長相,活脫脫一個紹興師爺加洋行賬房的混合體。


    另外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走在最邊上,一個全套藏青色西服卻把上衣連同襯衣袖口全部擼到肘部,另一個穿得倒是規整不過走路時卻把兩手背在後麵邁著四方步和身上的西服格格不入。


    老三看到了坐在桌子南側的周冬凜,邊走邊罵道:


    “工部局就派這麽個小赤佬來談事情,是不把我們師父放在眼裏嗎?”


    笑臉男拍了拍老三的肩:


    “三哥別生氣,坐坐坐。”


    四人走到桌子北側的四張餐椅前按照走路時的位置坐下。


    張森喝了一小口茶潤了潤嘴說道:


    “阿弟啊,我來給你介紹下。”


    笑臉男還沒等張森介紹直接打斷:


    “不用麻煩了,阿弟啊,我們幾個年紀都比你大,你叫聲哥哥不吃虧吧。”


    “那是自然。”


    笑臉男指著身旁的老三:“這是三哥!”


    周冬凜坐在椅子上微笑著點頭示意:


    “三哥好!”


    老三板著臉沒有迴應。


    “我是四哥!”


    “四哥好!”


    老四比著老三和自己旁邊的兩人:


    “這是五哥、七哥。”


    “五哥、七哥好。”


    袖口擼到肘部的老五施了個拱手禮:“小兄弟好。”


    老七微微點頭迴禮。


    之前送茶的中年男人再次從屏風後麵端著茶具走出,走到桌前時老四說道:


    “王管家,你把茶具放這吧,我們自己來。”


    王管家把茶具放在桌上後向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了客廳。


    老四站起身將茶具拖到自己麵前後根據每個人的喜好將不同的茶杯送到另外三人的麵前:


    “老三,你喜歡的碧螺春,老五你的鐵觀音,老七你的普洱。”


    老五、老七異口同聲:“謝四哥。”


    老三:“老四,你這洋人的茶有啥好喝的。”


    老四笑著沒有迴答,依次往其他三人的茶杯中倒上開水,在往自己的杯中倒水時對張森說道:


    “張督察長,有勞您主持今天的談判吧。”


    張森站起身:


    “好,那我們現在開始?”


    說著看向周冬凜,周冬凜微笑著點了點頭。


    “首先,我非常感謝工部局以及同仁俱樂部對我們租界捕房的信任邀請我來主持這麽重要的談判,那麽接下來你們哪一方先提出自己的要求?”


    張森說完先看向老四,老四喝了一口茶說道:


    “讓小阿弟先說吧。”


    張森看向周冬凜,周冬凜坐直身體雙手平放在桌上一臉嚴肅的說道:


    “既然是公事,那我們就用公事的稱唿,諸位如果喜歡三哥、四哥這樣的稱唿我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我是代表工部局來與諸位談判的,諸位接下來可以稱唿我為周幹事或者周專員。”


    老三一拍桌子:


    “小赤佬搭阿拉摜浪頭,啥狗屁幹事專員,阿烏卵冒充金剛鑽。”


    (摜浪頭:意思是多比喻以誇大事實,加強語氣的方式拾高自己、震懾他人的舉止行為;


    阿烏卵冒充金剛鑽:意思是你是不行的貨,卻硬要冒充很行)。


    老四伸手拍了拍老三的手臂,用眼神製止了他。


    周冬凜接著說道:


    “既然是談判,請同仁俱樂部選一位代表出來說話,一人一句我搞不清楚以誰為準。”


    老三再一次被激怒:


    “媽了個巴子的,沒大沒小,老子說話還要你批準...”


    屏風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老四拍了下老三的手臂後老三氣鼓鼓的瞪著周冬凜不再說話。


    老四:“好,周專員,我們同仁俱樂部和工部局之間最關注的點無非就是抽稅的比例,那就請你先說說你們工部局的要求吧。”


    “我們工部局的要求是六四分成。”


    另外三人剛想發作,老四伸手攔住了他們:


    “周專員,整個同仁俱樂部從選址到裝修到經營都是我們的人負責,你們工部局什麽都不用做就抽掉四成的利,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四哥,你搞錯了,是六四不是四六,我們六,你們交六成的稅。”


    老三再一次憋不住火,一拍桌子:


    “那tm還談什麽談,我們出錢出力幫你們工部局掙錢,腦子被車子軋了嗎?”


    老五老七在一旁應和道:“是啊,這也太過分了,這生意誰做!”


    張森也一臉驚訝的看向周冬凜,周冬凜麵無表情的看著對麵幾人。


    老四臉色先是轉怒隨後又平靜下來右手下壓示意幾人暫停,在三人安靜後沉聲說道:


    “周幹事,你們這麽抽稅總得有理由吧,漫天要價總說不過去。”


    “當然有理由,第一、你們同仁俱樂部在福熙路181號已經開了六七年,之前由於黃老板和杜先生給你們打掩護,工部局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稅也是隻繳納最基本的營業稅,這些年掙的錢別說裝修,就是再買下十幾個同仁俱樂部也是綽綽有餘,所以裝修就不要再提了。”


    周冬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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