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為迪奧報仇了。


    對,挺好的……


    可是我,卻如此難過。


    報復完之後不都能收到等價的快感嗎?為什麽反而空落落的,仿佛從中間開了一個洞,風唿唿地往裏麵灌。


    視線逐漸模糊,這一次我能感覺到有一股濕意從眼角劃過,可惜我現在抬不起手去擦。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那些短暫被我壓在心底的憤怒與痛苦瞬間湧了上來。


    迪奧死了,我害死的。


    事情本不會到這個地步。


    隻要我那次雪天沒有往迴跑,他就不會死。


    隻要我沒答應他,把他留在喬家做事,他就不會和數不清的案子扯上關係。


    如果幾年前我在地下格鬥場裏拒絕他的幫助,我們就不會有過多接觸。


    又或者說,早在東倫敦巷子裏初次見麵時拒絕他的搭話,我們之間就不會有交集。


    如果,我沒來英國,就好了……


    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就算我說得再怎麽冠冕堂皇,如果不是我,他們有他們的故事,而不是被我攪得一團糟,甚至死在了他不該死的時候。


    我反悔了,我不想死。


    說好的一起去旅遊,一起去看看那開滿莊園的新大陸,一起去古老而又神秘的埃及。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其實埃及不好玩,又熱又曬語言還不通。


    也沒來得及告訴他如果想賺錢,可以去美國買塊地。


    還想告訴他地球的最北邊有美麗的極光,挪威遍地都是白雪,義大利中間有一個神秘的宗教城,上輩子爬到一半就放棄的喜馬拉雅山還想再去看看……


    更沒來得及沒告訴他中國有好多看起來好吃的食物,我嚐不出味道,需要他幫我嚐嚐……甚至想著未來有一天偷偷摸迴日本,去看看家鄉的變化……


    為什麽當未來裏多出了你的影子,你卻離開了呢?


    「迪奧……」


    聽死神說人死之前會有走馬燈,大概鬼也有。


    聽,我的唿喚得到了迴應。


    「我在。」


    「你怎麽才來……」


    「對不起。」


    是熟悉的聲音,但這個聲音並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我猛地睜眼,視線所及之處是迪奧的臉。


    他不給我反應機會,抱起我就從窗戶那裏破窗而出。


    「等……等等,我身上的火……」


    他置若罔聞,熟門熟路抱著我跑到後倉庫的蓄水處,將我放了進去。水瞬間把火焰吞噬,並溶解了血,我也有時間把注意力放到明明應該死了的迪奧身上。


    他和原先無異,身上有很多幹涸的血跡,衣服上也有很多撕裂口,更別說剛剛抱我的那雙手臂,一整片燙紅,嚴重之處直接冒氣了水泡,甚至還有一點燒焦,可是……那些傷口在我麵前逐漸癒合。


    心裏出現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想,我猛地抬頭看他的眼睛。


    果然區別於之前,雙眸變成血色的紅。


    「你……」


    「對,我也成了怪物。」像是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在我開口前一刻他先一步開口。他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塊麵具。


    是石鬼麵。


    「這個奇怪的麵具……」


    迪奧似乎想和我解釋他變成怪物的經過,卻在這時,一個暴怒的聲音響起。


    「原來你在這……你沒死?!」


    說話的自然是全身燒焦的羅傑斯,大概是燃燒到後麵冷靜下來也找了一個水池滅火。羅傑斯燒的比我嚴重很多,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被我的鬼血術灼傷以後,他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鬼力修復壞死的皮膚。導致現在全身上下都混著水漬的燒傷。


    頭髮被燒光了,滿臉都是水泡,左眼甚至燒到失明,身上大大小小的燙傷燒傷,慘不忍睹。


    他說的前一句話是對我說的,後一句是對迪奧,大概他沒想到自己殺死的『人』突然活了過來。


    「無所謂,反正今天你們都得死。」羅傑斯扭曲麵目全非的臉,話音剛落就掏出骨刀朝我襲來,卻在砍向我的瞬間被迪奧伸出的麵具擋了下來。


    在劇烈的撞擊下,麵具和堅硬的骨刀同時斷裂。而迪奧在對方愣神之際撲了上去,直接把他推進屋內。


    火勢之大,早已殃及整座屋子,所以迪奧同羅傑斯一起進去的地方不是屋子,而是火坑。


    「迪奧!」


    我忍不住驚唿。


    顯而易見他變成了吸血鬼。我已經來不及去想他究竟怎麽得到石鬼麵,怎麽變成吸血鬼。我現在唯一在意的是他會不會被我放的火焰傷去。


    如果波紋可以對付鬼,那殺死鬼的方法是不是同樣對吸血鬼有效?


    「迪奧!你出來!」


    我掙紮著從蓄水池裏爬出來。失血太多,匍匐前進都困難。


    我大聲唿喚,可裏麵像是被隔絕一般,無人迴應。


    火越燒越旺,就算我距離主屋還有一段距離都能感受那灼烈的溫度。


    而嘶聲叫喊過後我的聲帶短暫損壞,嘶啞的發不出聲音。


    我無力地倒在地上,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


    甚至連爬,都爬不到主屋裏去。


    ……


    不知過了多久,大火和黑夜吞噬了所有時間流逝的痕跡。


    一陣腳步聲敲破了死寂。


    兩雙靴子出現在我視野裏,我抬頭,是夏爾和塞巴斯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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