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侖美奐的大宅院外聚集著人山人海,這群人龍蛇混雜,不少人用貪婪的眼神盯著宅院門口;若不是礙於數百人都已試圖衝破七虹道門徒所設的結界卻是無功而返,他們怎會全都守在這裏伺機而動?


    這新起的門派的術法奇異而多變,既沒人見識過,亦無人能破解。


    守在外麵的人各懷心思,有人是想救人,有人是想看好戲,也有人是想爭奪預言之女,當然也有人是想和這個門派打交道。


    柳雲煙有恃無恐,透過窗欞看向外麵的人潮,“如我所願,人愈多愈好,管你們是什麽獐頭鼠目,還是名門正派,你們都不過是見證我們的成名的棋子罷了!師父,你的恥辱會被討迴的。”放下窗簾,嬌美的身影掠出房間,走到了廳堂。


    廳堂裏有一群奴仆被捆綁丟在地上,害怕的看著這些女門徒;她們各個氣勢驕悍,冷笑看著服侍武林盟主的人們。


    此時廳堂側邊的一扇門突然破裂,跌入了一對被捆綁的夫妻,他們兩人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跟著走進來的是二弟子邱海棠,她鄙笑著,“武林盟主不過就這點能耐,居然連七虹道術法的十招都打不過,可不可恥啊?”


    其他女門徒也一起笑了,其中有人說著,“師姐,話不能這麽說啊!七虹道術法一招招都是克負心人的劍法,師父不是說了,這可稱為恨情術啊!隻有沒有心的人才打得過我們!”


    “也是……”邱海棠驕傲的笑著,又踢了地上那對夫妻兩腳,“你們過得很舒適吧?告訴你們,報應不是不來,而是晚來而已;現在就由我們來報複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居然敢讓我們的師父蒙羞,此罪天理不容!”


    “夠了,別再羞辱他們了。”柳雲煙出言製止邱海棠的拳腳。


    “為什麽?你不也很替師父打抱不平嗎?”


    “重頭戲是要讓給另一個人來演,你別忘了,不然這結果怎會令人滿意呢?”


    柳雲煙瞟過地上那對狠瞪著她們的夫妻,打了個響指,“三師妹,帶她進來!還有,其他師妹們去把門全打開,讓外麵的人能看得見!”


    “了解。”師妹們聽命將所有門扉打開。


    外麵人聲沸騰,隻可惜因為距離太遠,他們隻看得見屋內的情況,卻聽不清楚裏麵的聲音。


    那些師妹們風情萬種的對圍觀在外的眾人揮著手,接著又迴到廳堂裏待命。


    廳堂側邊第七扇門被打開——倪千夜帶著打扮俏麗的萬風華進來,她的表情毫無生氣,被動的被倪千夜牽著走。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們,視線全聚集在穿著豔紅曳地長袍的萬風華身上;而她隻是低著頭,讓頭發遮住自己的臉蛋。


    邱海棠嫉妒的看著成為萬眾矚目的萬風華,一腳將地上的夫妻踢上前,“還不見過我們的新門主!”


    “你們真是欺人太甚!巧妹,你沒事吧?”被這般侮辱著,武林盟主林禹宥就算再知道忍氣吞聲這四個字是怎麽寫的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先是關心被他拖累的妻子,看到妻子搖頭對他微笑,他才放下心。


    “欺人太甚?別笑死人了,做賊的喊抓賊,不會太無恥了嗎?”邱海棠冷笑著,“想想你是怎麽對我們師父的吧!少寡廉鮮恥了!”


    其他師妹也同仇敵愾的冷睨著他們。


    “我跟紫虹的事你們根本不了解,你們……”當他抬起頭欲反駁時,萬風華已站定在他眼前,沒有情緒的看著他。


    “你……你是……”看那張臉的輪廓和五官,林禹宥霎時梗住聲音,身旁的妻子則是默默的在掉汨。


    萬風華沒像其他人那般的咄咄逼人,她隻是用淡定的語氣問:“你們還記得我嗎?”


    “當、當然記得!”武林盟主的妻子潘惠巧激動到語不成句,可惜手被綁縛住,不然她一定會抱住萬風華,“那時紫虹姐把你生下後卻不要你,我們養你養到七歲,她卻突然把你給帶走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對吧?紫虹姐對你好不好?”


    其他奴仆也開始說話,尤其是老一輩的人更是在拭淚——


    “小姐!夫人說得沒錯,你記不記得我們?你那時候還小,被帶走時哭得好可憐,我們都好舍不得你啊!小姐,你說說話啊……”


    “閉嘴!她不是你們的小姐,她是我們的門主,是師父的女兒!”情況出乎意料之外,師父並未在信裏提到這件事,這讓所有門徒錯愕不解,是柳雲煙先出聲鎮定住其他師妹們的情緒。


    萬風華半垂下眼,哀傷的沉默著。


    倪千夜將匕首塞到她的手裏,提醒著她.“別忘了你應該做什麽,把你生下來、養大的人是師父,你不能背叛師父的意誌!”


    萬風華接下鋒利的匕首,其他師姐妹們都滿意的微笑了。


    “你要……殺了我嗎?”麵對親生女兒以複仇者的姿態站在麵前,林禹宥心裏隻覺得百感交集。


    “你不能這麽做!華兒!華兒!”潘惠巧啜泣著直喊。


    “那時我是還小,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但我記得清清楚楚……”萬風華兩手高舉起匕首。


    在外麵圍觀的人群變得更加嘈雜了——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叫好。


    “我記得爹和娘在爭執,娘不願意爹娶她為正妻後還必須另娶師妹當妾,娘要當爹的唯一,但爹說他不能辜負師父的女兒,然後……娘扔下我消失了將近七年,在那段時間裏她獨自沉浸在憤恨中……不知爹將妻子的位置一直保留著,沒有讓給任何人……直到娘再次把我帶走,爹知道一切已無法挽迴,才正式娶了巧姨……”


    所有人鴉雀無聲,這段還原真相的告白等於是讓七虹道門派站不住腳。


    “萬風華!你這樣還算是師父的女兒嗎?為什麽你要替他辯白?”柳雲煙老羞成怒,立刻拔劍抵在萬風華的背上。


    “這件事沒有對錯,又要我如何恨誰或是殺了誰呢?”萬風華緩緩迴身,讓柳雲煙的劍鋒指在她的心窩處,此刻的她不似以往那樣的天真爛漫,她的氣息沉穩,冥冥中壓製住所有師姐妹們的憤怒,仿佛經曆了太多事而蛻變成另一個人!


    “萬風華!”


    “別再叫我這個名字!我不認識這個名字。”她俐落的讓匕首在手中轉了個方向,指向自己剔透銳利的眼睛,“你們崇拜師父,盲目的遵從師父的所有,那是因為你們想要變成師父,跟她一樣能看穿過去與未來,你們尊崇的無非就是這雙眼睛的能力,這個門派不過是用這種虛偽且脆弱的力量連係起來的,給我有何用?想要這雙眼睛的人就上來吧!”


    她的沉喝讓師姐們的身軀為之一顫——一是因為被看透心思,一是突然認知到眼前這沒用預言之眼就能看穿她們的人是她們所比不上的!


    柳雲煙將劍往前推,刺破了萬風華的衣服,滲出刺目的鮮血,“哼!隻有你有命格去承受那雙眼,我們才不會傻得跟你索取;現在你是要逼我不得不殺你嗎?你隻要乖乖聽話,我們都會奉你為門主!我再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快去殺了你爹,否則就別怪我施咒操控你殺人。”


    萬風華隻覺得可笑——師姐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讓她們成名的結果。


    “別逼我,我是不會順你們的意的,我不怕死,你要取我的命就取吧!反正你們已經把我的夢給毀了。”萬風華落下了哀慟的淚珠,彷若玻璃珠剔透的眼眸因心碎而碎裂了。


    她一直渴望著平凡而樸實的生活,她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度過一生;她曾經努力過,她以為觸手可及的幸福其實很遙遠——金朝旭那驚怒的表情一直縈繞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她將自己的手與印象中師父的手相疊,原來都是一樣的瘦小,一樣無法掌握住任何東西。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都遭遇過這麽多的不幸了,她從未被打敗過,反而一直勇敢的往前走;但不知為何,這次的哀傷特別令她難以承受。


    愛上一個人可以變得堅強,也能變得脆弱……


    突如其來一股腥甜感湧上喉頭,從嘴角溢了出來,她的視線開始左右飄忽,無法聚焦;她咳了數聲,血居然從嘴裏大量噴灑而出。


    她盯著地上一朵朵鮮豔的血漬,力氣慢慢抽離了身體,雙腳支撐不住身體的倒了下來,頭頂上則是響起了劇烈的爭執聲——


    “邱海棠!你做什麽你?為什麽要對她下催命咒?我有準你這樣做嗎?”


    “大師姐,她背叛了師父!她該死!”


    “你還不懂嗎?那隻是威脅!你以為她死了以後還有人有那個天命來替代她嗎?你是真的想讓這個門派瓦解嗎?”


    原來動手的是……二師姐!她的神智迷糊,疲憊的閉上眼,爭執和爭鬥的聲音明明愈來愈大聲,可她卻覺得所有的喧鬧開始變得寧靜,她的世界似乎逐漸陷入了死寂。


    “撐著點!你不能死!”倪千夜緊急將她從地上抱起,其他女門徒也趕緊湊上來。


    “下符的地方在哪裏?快!快找出來!”倪千夜焦急的翻找著萬風華的身上。


    她們七虹道的術法並不易解,而且每個師姐妹為了對付彼此都發展了一套各自的獨門密術,就算出自同門也不一定能解除對方全部的咒術,術法唯一的共通點是一定要找到下咒的源頭才能阻斷詛咒。


    “邱海棠!你還不趕快解符!”試著在萬風華身上解咒無效,柳雲煙扭頭怒吼。


    “我偏不!為什麽是她?為什麽是她被師父給選中!”邱海棠歇靳底裏的尖叫著,嫉妒的心態令她發狂,但她隨即就被其他的師妹們給壓倒在地上以製止她瘋狂的行為。


    此時,萬風華似乎聽見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巧姨和她爹親林禹宥,以及在場所有下人們痛心的唿喊,可是……她不想理會,雖然被下咒的身軀疼得像是被火燃燒著!


    那熊熊的焰火燃燒著她的生命和髒腑,但她卻不覺得痛苦,她隻想好好的沉睡。


    “大師姐!不好了!結界居然被破解了!”去外麵察看情況的女門徒倉惶奔了進來。


    “什麽……”柳雲煙一抬起頭,立刻被一把劍指住要害——隻要她一亂動,就會被削掉頭顱!


    持劍的龍倚天溫和的笑了,“你是指使者吧?乖乖別亂動會比較好喔!”


    沒闖過江湖也該有見識,整個大廳裏開始竊竊私語,更多的則是慶幸之聲,“是江湖第一高手,他們一定是聽到風聲來救盟主的……”


    謝貂暢和諸葛南蝶忙著和那些女術師們纏鬥,金朝旭則是魯莽的推開圍住萬風華的人群,“混蛋!怎會變成這樣?你們給我讓開!”


    看到金朝旭的神情,那些女術師們識相的讓開。


    倪千夜沉默的將萬風華交到金朝旭的手裏,並試圖解釋著,“這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事,她是被下了咒……”


    見到想見的人,卻是一具漸漸失去體溫的身軀,金朝旭隻覺得怒不可抑,“別找借口!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她的!”


    龍倚天適時出聲提點,“三弟,先冷靜下來,別慌了手腳,既然是咒術,就有解的方法,你手中還有符吧?試試看吧!”


    金朝旭緩緩吸進一大口氣進入胸腔,嚐試讓自己恢複理智;他從衣袋拿出龍倚天給他的數張符咒貼在萬風華的身上,然後屏息等待著。


    數分鍾後,萬風華劇烈的咳了幾聲,臉色開始好轉,唿息開始恢複了正常。


    “不可能的!我們的咒是無人能解……”有人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


    “你們太自負了,寫咒的人可是修煉了五十年的高僧,不是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輩可以比得上的。”謝貂暢嘿嘿嘿的笑,很高興可以看到這群毒蠍女子備受打擊的表情。


    雖然萬風華沒有張開眼,但已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她吐了那麽多血,髒腑必定有受到創傷,身體必須好好休養與調理。


    “小十六,我帶你迴去,不讓這些人再欺侮你。”金朝旭溫柔的對著陷入沉睡的萬風華說著,並逕自抱起人想要離開。


    “等一下!你不能把人給帶走,萬風華是我們的門主!”柳雲煙尖聲叫著,想要衝上去,卻被龍倚天的劍給擋下。


    “萬風華?這是她的名字嗎?”金朝旭迴過頭,先是冷笑,接著毫不留情的大聲諷刺,“不,你們並沒把她當成是門主,你們隻是把她當作工具利用而已,恕我無法將她交給你們!”


    “你從這裏踏出去後,會有更多的麻煩找上你!你這個沒用的商人豈有三頭六臂可以抵擋?隻有我們門派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她而不怕沾染上麻煩,她也隻有我們這裏可以容身!”


    “因為我是真心的對待她,所以我一點都不怕麻煩,更不怕危險,我跟你們是不同的。”


    簡單的幾句話,字字鏗鏘有力,充滿了魄力,讓那群女術師們啞口無言,慚愧的低頭反省著。


    迴程時沒人敢阻擋,他們山莊的名聲大,很少人敢挑戰;在馬車裏,金朝旭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更緊緊的抱住她,讓自己的體溫能溫暖她。


    伸手擦了擦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睡得並不安穩,便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小十六,別哭了,不會有人能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的。”


    在廚房裏花了數小時把藥煎好,金朝旭一如這幾日堅持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把藥端去寢房.讓還沒蘇醒的人兒喝下。


    雖然小十六的病容有漸漸好轉,但情況依然讓他感到很不安。


    繞過廊道,正要推門入房,有奴婢急急忙忙的叫住他——


    “三爺、三爺!”


    “怎麽了?”


    “那個……已經是第四天了,七虹道門派的人還守在門外呢!”


    “她們沒鬧事吧?”


    “是沒有……那群人安分得很詭異,而且還會幫我們打發一些想要來找麻煩的不肖人士……”


    “既然她們沒幹什麽壞事,就別理會她們。”他擺擺手,表示隨她們去,奴婢隻好領命下去。


    進了房,他看見幫忙看顧小十六的諸葛南蝶神情鬱悶的合上床帳,並將湯藥放在一旁的桌上,“她醒了嗎?”


    “剛醒沒多久,不過她都不講話……模樣顯得很消沉……”諸葛南蝶幽幽的睇著床帳後的消瘦身影,擔憂之色顯露無遺。


    “我來跟她說說吧!”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諸葛南蝶識相的先離開房間,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她相信金朝旭可以讓小十六打開心房。


    手掌輕輕掀開床帳,透過窗欞的陽光,讓他看清楚了床榻上的小十六側著頭,雙眼無神的看著雪白的牆壁;窩在被褥下的身軀蜷曲成一團,像個小小蓑衣蟲,隻差沒被掛起來。


    “小十六。”


    他一出聲,萬風華就像被嚇到了似的,她的雙眼瞠大,身軀隱約往後方移動。


    金朝旭可沒多大耐性,他知道她被相處多年的師姐們那樣冷血的對待,肯定會讓她會對人產生防備之心,但他可不想和她慢慢的重新建立起關係。


    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後領把她給提了過來,把冒著熱煙的湯藥塞到她的手中,語氣裏恐嚇的意味十足,“快喝,聽到了沒?不然我就把你連被子一起打包掛在山莊的大門上供人欣賞,讓你徹底當隻冬眠的蟲兒!”


    被他的威嚇給嚇到,她僵硬的點著頭,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將熱唿唿的苦藥慢慢喝下,直到碗底朝天,她才後知後覺的皺起小臉,表達對湯藥的嫌惡。


    “很苦吧?”金朝旭明知故問。


    她點點頭,下一刻金朝旭的臉孔已在她的眼前放大,她沒有思索的時間,唇已被一股溫熱給覆蓋住;她的檀口被撬開,蜜餞被喂入口裏,甘甜的滋味從舌尖泛開。


    貪戀著蜜餞的味道,她積極的與金朝旭的唇舌糾纏,卻不知這種舉動是種勾引了。


    她在迷糊間聽到一聲男性低喘聲,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她突然被壓在底下,金朝旭就懸在她身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她垂下眼,推了推他的身軀,要他離開這張床。


    他沒讓步,抓住她的手腕,逼著她說山真心話,“諸葛南蝶說你不跟她說話,連我也是嗎?我不是特別的嗎?你不是喜歡我嗎?”


    她的眼中起了水霧,用力眨著眼,柔弱的聲音幹澀不己,“諸葛姐姐有說我會在這裏是你們來救我的,為什麽呢?我一點也不覺得很開心。”


    明明喜歡的人在麵前,她卻想要逃避,想要一個人躲藏起來!


    知道了她的身份還願意找人一起來搭救她,這已說明了她不須在意金朝旭之前驚怒的表情代表什麽,但她還是失去了麵對他的勇氣。


    在潛意識裏,她將被得知身份和無法得到幸福兩者畫上等號——師父死前對她的預言成真了,她居然連喜歡的人都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他現在是抱著怎樣的情感在看待她。


    “看著我!小十六,你到底是怎麽了?”金朝旭想扳過她的臉讓她正視他,讓她能看著他說話.卻被她抗拒的一把揮開。


    “你怎麽了你……”金朝旭愕然的瞠著眼。


    “對不起,我……我的腦袋有點亂……”萬風華感到不堪的別過頭,表情顯得很狼狽,“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需要我出去嗎?”


    萬風華點頭,金朝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順從她的意思走向房門,當他的手指碰到門扉之時,又聽到她突然出聲,“你可以……站在門外嗎?一個人……會有點怕……”


    金朝旭勾起淺淺的微笑——她還是需要他的,這點讓他感到很慶幸,隻要她心裏不是一個人,隻要她還惦記著他,一切就都還有可能。“你要思考多久都可以,別忘了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想清楚為止。”


    她整整沉默了一個禮拜,這期間她經常獨自坐在池塘邊,撐著下巴望著蔚藍的天際;她的眼神空洞洞,還沒從師父和師姐們的算計中走出來。


    她知道有人在擔心她,可就是沒辦法擺脫內心的傷口,對自己笑說其實她已經不痛了。


    這一次,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裝作一點也不疲憊的繼續堅強下去。


    夜涼露重,她穿著單衣,披著外衫走出寢房,直接在廊道上坐下;風吹來,幾許花辦落在肩頭,她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清淚滑下臉頰,她將赤裸的兩腳蜷曲抱在胸前,低低的哭了起來。


    聽到若有似無的抽泣聲,金朝旭從隔壁房走出,他近日來天天在小十六身邊跟前跟後,很敏感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情緒沒有日漸平複,反而變得更加憂鬱,這讓也看在眼底,心裏很是難受。


    大哥今天又拉著他提起婚事,他知道對現在的小十六而言,並不是時候,隻是最近她的身影變得更消瘦,神智也更容易恍惚,他想有個正當名目將她給拴在身邊,要她為他而打起精神。


    想到這裏,他踏出一步,驚擾了暗自哭泣的萬風華,“小十六,很晚了,還沒睡嗎?”


    “啊……嗯!”萬風華趕緊抹去臉上的淚痕。


    “正好,我也睡不太著,我陪你作伴吧!”他大方的在她身邊坐下,出手攬住她的肩頭。


    沒有防備的萬風華驚喘一聲,整個人跌入他的懷裏,被他抱了個滿懷;她的臉頰羞紅,不敢抬起頭。


    他輕晃著她的身子,像是在哄小孩入睡般,低低的嗓音充滿了柔情,“小十六、小十六,我有多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啦……”萬風華害羞的把頭垂得更低。


    “我說我喜歡你,小笨蛋,不要讓我把話重複第二遍。”他將頭靠著她的頸窩,故意用體重來壓她,還用手搔她的胳肢窩。


    萬風華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聲像風中的鈴鐺,清脆而響亮。


    他故意鬧她,一下搔她癢、一下捏她臉,還故意偷親她;沒一會兒,萬風華忍不住也迴手報複,兩人愈玩愈起勁,在走廊上打鬧成一團,彼此的頭發和衣服都扯得亂七八糟,誰也沒讓誰。


    最後由金朝旭將她翻壓在地上,雖然樣子一點也不瀟灑帥氣,頭發已亂成一團,他還是勝利的露出欠打的笑容,根本不懂禮讓兩字為何物。


    萬風華不服輸的亮出小貝齒,朝金朝旭的鼻頭不輕不重的咬下去。


    “哇!你咬我?你真是愈來愈大膽了喔!”金朝旭誇張的哇哇大叫,裝起委屈來,捂住挺鼻上的齒痕,“太過分了!你……你怎麽賠我?”


    萬風華笑得更大聲,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


    “不行、不行,你太囂張了,我要為自己討迴一點公道!”金朝旭嘿嘿笑著,撲抱住在地上笑得開懷的萬風華,不逞多讓的咬住她的耳朵。“把一個俊男的臉給咬壞,我要你負責!”


    “你……你好誇張!”萬風華笑到都快沒力了,完全忘記了煩惱。


    “哪裏誇張?我一向是睚眥必報的人,就算你是女子也不能賴帳。”他一把從地上打橫抱起小十六,“這樣好了,我大人有大量,處罰很簡單,當我的妻子,一天做的事情不多,吃飽睡、睡飽吃就可以了。”


    “啊……”萬風華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語——她已曝光在大眾麵前,她是個被黑白兩道的人馬爭相奪取的人物,他怎麽……


    “哇!這個表情一定是感動到傻了。”金朝旭自導自演,完全算準萬風華的反應會慢半拍的弱點,立刻見縫插針,把握機會。“那我們擇日不如撞日,隔天就成親,隻宴請比較熟的朋友就好,不必太隆重。”


    “那、那個……”完全比不上金朝旭的伶牙俐齒,以及他說話的速度,萬風華好不容易抓住時機想說話,卻被金朝旭堵住了嘴,將她吻得七暈八素。


    “我知道你想表達你的感動,但說真的,你不必太感動,我明白在心就好。”金朝旭毫不害羞的說了一堆自戀的話語,在萬風華聽得瞠目結舌的當下,將她抱進自己房裏,打算趁今天一次完事,省得看她失魂落魄讓他提心吊膽。


    一將萬風華放在床上,金朝旭立刻脫了黑靴上床,不想給她太多思索的時間,免得她想太多,又會陷入鬱鬱寡歡的模樣。


    萬風華雖然對情事生嫩,但隱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逼婚的方式讓她莞爾,她一定會把此事列為人生中最珍貴的寶物,等以後老了能拿出來邊迴憶、邊傻笑。


    “你……你會後悔嗎?”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臂輕問。


    “後悔什麽?愛一個人為什麽要後悔?”


    萬風華的眼眶立刻進出眼淚,內心感到一陣激昂,隻因他的這句話。“我、我是一個麻煩鬼……”


    她開始哽咽,眼淚落個不停,擦都擦不完;她的心房在被打開的瞬間,流溢出太多小心翼翼藏住的情緒。“你遇到我後都沒好事,我好討厭這樣……嗚嗚……”


    “笨蛋,你隻顧著想東想西,亂想一通。”他用指節敲她的腦袋瓜,“是你的話,我就不嫌麻煩!聽清楚了沒?”


    “還、還有……”她抽著氣,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得太過狼狽,“那個,你可能已從師姐那裏知道我的真名了,我……我雖然叫萬風華……但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小十六……”


    “我有叫過你萬風華這三個字嗎?”


    她愣了一愣,表情有點發傻,“沒有……”


    金朝旭笑捏著她的鼻頭,“那就是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萬風華破涕為笑,一掃陰霾,臉上終於出現晴朗的光彩,她噙著羞怯的笑搖搖頭,“沒有了。”


    “所以我可以開動了嗎?”他朝她眨眨眼,而這樣的舉動又逗笑了她。


    “是的。”萬風華勾住金朝旭的頸子,迴吻著他。


    床帳一垂下,兩人熱情的在對方的身上點起火苗;在這個漫長的夜晚,屬於他們的濃情蜜意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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