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爭吵之後,兩人便真的形同陌路了,準確來說,是蘇紜仿佛銷聲匿跡了一般,再無消息。


    因為之前那道烏龍聖旨,現在的蘇紜在朝中已是查無此人的狀態,朝堂上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如今她再刻意躲避,便真的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因為沒人會關心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會在哪兒。


    日子一日複一日,仿佛什麽都未曾變過,又仿佛什麽都變了。


    溫鬱澈依舊時常夢魘,半夜驚醒時總是孤身一人坐在床上發呆,再迴神時天色已經見亮,又到了早朝的時間。


    他便拖著疲憊的身子洗漱完,按時早朝,聽著大臣們喋喋不休地爭辯,下了朝也認真處理每件政務。


    隻是臉上甚少有笑了,眼神也變得犀利威嚴,一眼望過來便是壓迫十足。


    任誰也無法想象這樣的一雙眸子也曾對一人透露過溫軟依戀,因一人而經曆過悲痛難過,亦在午夜驚醒時偷偷紅了眼眶。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人默默承受,不曾再向任何人展示脆弱。


    終於一點點活成了眾人理想的帝王,冷靜而睿智,敬業而愛民。


    至於他的內心如何,沒人關心、也沒人敢關心。


    這樣就好。


    溫鬱澈垂眸,將如小山高的折子批閱完,已是深夜,明明疲倦萬分,他卻沒有半點睡意。


    隻是趁四下無人,疲憊地趴在桌上,緊緊抱住自己的身子,一點點收緊。


    久久無聲,直到容音再一次來催,他才起身離開書房。


    看著僅僅十天左右就瘦了一大圈的陛下,容音鼻頭一酸,哽咽道:“陛下,您總是這般熬身體如何經得住,更何況現在還懷著皇嗣,您就算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要為孩子考慮考慮啊。”


    溫鬱澈聞言,伸手摸了摸肚子,垂眸看不清眸底的神色,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並沒有告訴容音自己徹夜失眠之事,因為容音知曉了也沒用,他清楚自己的症結所在,隻是無藥可解罷了。


    又是一夜痛苦的無眠,往往剛睡著便驚醒,反反複複、夢魘纏身,睡得極不安穩。


    溫鬱澈能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可除了吃藥別無他法。


    第二日剛下早朝,他的身子便受不住,昏倒在了書房。


    好在當時正在處理公務,暈倒在桌上,並未傷到孩子。


    可把容音嚇壞了,紅著眼眶叫來了程思。


    “陛下這是憂思過重,又疲勞成疾,身子虧空的厲害,後續必須要保證睡眠、心情愉悅,同時配上藥慢慢調理。”


    程思心底歎了口氣,她沒說的是——再這樣下去,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壓著擔憂,開了藥後,給容音囑咐了一番,才退了下去。


    ……


    直到午時,溫鬱澈才悠悠轉醒。


    容音又送了一貼藥,喂他喝完,才將程思說的話原封不動轉述給他。


    溫鬱澈沉默一瞬,隨即點了點頭,“朕會注意的。”


    說著,又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肚子,隨即又強迫自己睡了會兒才起身。


    晚間時,邊境傳來急報。


    涼薯國大軍壓境,近三十萬大軍正在不斷逼近邶亓邊境城池。


    此消息一出,眾人嘩然,空氣中也似乎彌漫起了緊迫的意味。


    溫鬱澈立刻召開緊急朝會,商討應對之法。


    陳社兒自請領兵出戰,迎戰涼薯國。


    溫鬱澈看了眼自從蘇紜離開之後便空蕩蕩的位置,沉默幾瞬後,便將她提為大將軍,率領邶亓大軍,全力反擊涼薯。


    隨即有條不紊地下達一道道指令,安排各項後勤保障全力跟進。


    沒多久,邊境的戰爭便打響了。


    就在兩軍劍拔弩張、炮火連天時,邶亓與西苑的邊境也出現了異動。


    西苑近二十萬大軍壓境,竟不顧當初簽訂的協議,同涼薯狼狽為奸,聯手攻打邶亓。


    一時間,邶亓境內人心惶惶。


    此時,有不少人開始懷念起了蘇紜,如果有蘇將軍在,肯定會打得西苑再次落荒而逃吧?


    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繼承她的風采,將氣勢洶洶的大軍驅退。


    此時,邶亓近半的將領已經被派往了涼薯的戰場上,剩下的將領中,能打敗西苑的可能人選微乎其微。


    溫鬱澈也為此考慮了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能比蘇紜更合適。


    隻是蘇紜早已經沒了蹤影,不僅沒住在蘇府,甚至連京城也未曾見過她的身影。


    溫鬱澈為此不得不熬夜製定方案,拖著困乏的身子連夜處理西苑的事。


    隻是這幾日他一直忙於戰事,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再加上程思開的藥裏有安神的成分,他終是沒忍住困意,腦袋一點一點地像個啄米的小雞。


    要看著臉頰就要磕在桌子上,忽然身側伸出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臉。


    骨節分明的手將他瘦了幾分的臉頰托在手裏,隨即俯身抱起他往書房的軟榻走去。


    睡夢中的溫鬱澈聞到了熟悉的淡香,便安心地沉沉睡去。


    甚至還將腦袋往她的懷裏拱了拱,找了個更加舒服的位置,睡的香甜。


    抱著他的人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在床榻上,輕拍著安撫他沉沉睡去。


    隨即才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感受到他又瘦了不少,眼底劃過幾絲心疼。


    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睡夢中的溫鬱澈下意識反握住了那隻手,身子往她身邊靠了靠,唿吸均勻,睡得很沉。


    因此也不絲毫知曉那道身影靜靜地陪了他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才鬆手。


    隨即又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放在他因為抽離而不安地亂動的手中。


    見他終於安穩下來,才俯身輕輕在額頭落下一吻,隨即身影消失在了初升的晨曦中。


    沒多久溫鬱澈悠悠轉醒,已然快到早朝的時間了。


    他起身,結果手中有什麽沉甸甸地東西“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垂頭往地上看去。


    竟然是兩柄金色的長命鎖,一大一小,皆是一麵刻著平安,一麵刻著喜樂,寓意再明顯不過了。


    溫鬱澈眸子微顫,抬頭猛地往房間裏瞧了又瞧,可是依舊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僵住,良久又自嘲地笑了笑。


    怎麽可能會是她……


    她恨不得殺死自己的孩子,又怎麽會送長命鎖……


    溫鬱澈下意識否定了心底的猜測,垂眸盯著長命鎖許久,才一言不發地將其收了起來。


    此時,一臉迷茫的容音端著洗漱用品走了進來,“陛下,昨夜我們未迴寢宮?奴怎麽就在書房外麵睡著了……”


    溫鬱澈聞言,身子微僵,狀似不經意道:“昨晚處理公務太晚了,便直接在書房歇息了。”


    “你應該是累得睡著了吧。”他一邊垂眸擦洗手,一邊衝容音說道。


    隻是心底那個想法此時愈發地肯定了起來……


    早朝:


    眾人焦頭爛額於派誰去領兵迎戰西苑,苦於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溫鬱澈便派了兩名老將先行趕赴前線,應對西苑來犯。


    隨即廣開納賢,隻是還沒等篩選到合適的人,邊境便又傳來了急報。


    隻是這一次讓所有人鬆了口氣。


    西苑戰場上出現了一名蒙麵神將,已經率領邶亓大軍對戰西苑了。


    並且已經成功阻攔了對方的步伐,將西苑大軍穩穩擋在了邊境線外。


    而早先布局的糧草武器在這一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溫鬱澈又欽點了幾位剛正不阿的將領,親自負責糧草武器分配,命令誰也不能中飽私囊。


    直至此刻,大家才猛然發現自家陛下竟早已未雨綢繆,準備了足夠的物資。


    不由得鬆了口氣,同時也從心底折服於他的謀劃。


    ……


    隨著戰爭的持續,各地陸陸續續開始了第二批大規模招兵,邶亓境內都被戰爭的愁雲所籠罩。


    雖如此,邶亓百姓依舊踴躍報名,舉國上下一心抗敵,一時間竟以一國之力生生抗住了兩國的聯手攻打。


    這無疑是振奮人心的戰績,一時間邶亓大軍情緒高漲,竟隱隱有反壓之勢。


    西苑邊境:


    又一次打退了西苑的進攻,邶亓將領亢奮不已,紛紛圍在一襲鎧甲的蒙麵神將麵前。


    目光已經從最初的不忿轉變成了崇拜和欽佩。


    一群人嘰嘰喳喳,都想知道她是如何知曉西苑會使用何種計謀的。


    圍在中間的人被堵住,吵得腦殼疼,直到軍師李佳出麵將人喝退,才將場麵控製住。


    隨即便帶著蒙麵女子進了帳篷。


    此時,被士兵狂熱崇拜的蒙麵神將才將麵具取了下來,赫然是已經消失許久的蘇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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