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上來?”看著車外頗感意外的蘇紜,溫鬱澈臉上的冷冽少了幾分,催促道。


    蘇紜瞄了眼空曠的車道,這才依言上了馬車,“殿下怎還未迴去?”


    “怎麽,怕被人看見?”溫鬱澈掀眸,不鹹不淡道,“別忘了你可是我皇子府的人。”


    得,還給人惹得不開心了。


    蘇紜無奈解釋,“殿下胡想什麽呢,屬下隻是怕被人跟蹤,引得別人懷疑。”


    “哼。”溫鬱澈不悅地輕哼一聲,“本宮又豈不知這道理,早就叫人清理了周圍。”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漂亮的眉眼含著幾分驕矜,像個高貴的貓兒似的,傲嬌地擺晃著毛絨絨的尾巴尖。


    然而實際上卻是那些人遠遠看到皇子府的馬車,就已經倉皇逃了。


    僅僅瞬間,街上便空無一人。


    以至於跟蹤他的那幾隻臭老鼠,還來不及反應,就輕易暴露了出來,被影三兩下解決了。


    但蘇紜不知曉這些,聽溫鬱澈這般說,她笑著誇讚,“殿下真厲害!”


    語氣中更是帶著輕哄,希望他莫要再氣著自己了。


    溫鬱澈忽然被她這般誠摯地誇讚,麵上頓時一紅,閃過一絲心虛。


    身體卻是下意識挺直了些,讓自己看上去不至於落了下風,語氣傲然道,“那當然了。”


    說完又輕咳一聲,眸光不自在地微閃,“本宮本來就很厲害。”


    然而心底卻暗惱她好端端地誇他幹什麽,還怪讓人別扭的……


    “殿下說的對。”蘇紜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


    見此,溫鬱澈藏在袖中的手不自在地撚了撚,愈發覺得這小奴隸輕佻得很。


    暗哼一聲,才問起了正題,“剛才朝堂上林雉是不是將你推了出去?”


    “嗯。”蘇紜點了點頭,誇道:“殿下真聰明,這都能猜到!”


    “哼!”溫鬱澈氣惱,“你給本宮正經點!”


    “好吧。”蘇紜收了笑意,恢複了一本正經,身上那股疏離清冷的氣質一瞬間便濃鬱了起來。


    溫鬱澈這才輕哼一聲,大逆不道地直唿女帝名諱,“溫緒怎麽說的?”


    “給屬下封了兵馬大元帥,帶兵出征,討伐西苑。”蘇紜將袖中的聖旨拿出來,遞給溫鬱澈。


    “她倒是好盤算。”溫鬱澈聽到‘兵馬大元帥’,沒忍住冷嗤一聲,“用一個空頭承諾來誆騙你。”


    蘇紜被他這般氣唿唿的表情逗笑了,再聯想初識時溫鬱澈冷漠的模樣,一時間心底軟了幾分。


    “還傻兮兮地樂嗬。”見蘇紜笑,溫鬱澈以為她是得了封賞而高興,沒好氣地將聖旨扔了迴來,“虛名一個,也就你這個沒甚見識的小奴隸才會這般高興。”


    “都被人當炮灰給推出去了,真不曉得你在高興什麽。”溫鬱澈又氣又鬱悶,實在不理解為何自己的人能這麽單蠢。


    傻兮兮的。


    枉他特意跑了一趟,真是氣死他了!


    “殿下莫氣。”蘇紜拉開屜子,取了份糕點遞給他,溫聲解釋道:“屬下有分寸的。這次林雉將屬下推出去,表麵看似不利,實則我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


    溫鬱澈麵上的慍怒淡了些,垂眸看著她遞過來的糕點,終是接了過去,“怎麽個將計就計法?”


    問完便咬了口酥軟的糕點,香甜的口感彌漫在舌尖,溫鬱澈的心情總算是愉悅了幾分。


    “近幾日林府的事,殿下應該也知曉。”


    “嗯。”溫鬱澈頷首,冷聲道:“都在傳那個老女人得了病。”


    前世時,也是這樣。


    西苑大軍來犯,步步緊逼,林雉卻忽然臥病在床,派出去的將領接連戰敗,於是薑元帥應召迴京,帶兵出征。


    最終死在了戰場上,導致西部邊境鎮守疏鬆,發生了戰爭暴亂。


    邶亓因此腹背受敵,一路節節敗退。


    最終簽署了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就連他,邶亓尊貴的大皇子殿下,也隻能被送往西苑和親,以求討好敵國。


    而這一次,又換成了蘇紜。


    一旦她戰死沙場,恐怕薑元帥同樣會被召迴京。


    前世的一切,照樣會上演。


    皺眉思考間,溫鬱澈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蘇紜身上,這一世唯一的變數就是麵前這個小奴隸了。


    他記得,前世在角鬥場上,這個小奴隸可是當場被溫華養的那牲畜給撕了。


    反而是那牲畜獲得大連勝,讓溫華好生炫耀了一番。


    今世倒是頗有不同,那牲畜被麵前這小奴隸給反殺了。


    可她不過一個小小奴隸,真的能拯救自己麽……


    “沒錯,林雉這次病得太蹊蹺了,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她並不想帶兵出征,留在京城恐另有打算。”


    蘇紜的聲音拉迴了溫鬱澈的思緒,他連忙垂眸,斂下思緒,聽她繼續說道:“目前還不清楚她到底有什麽意圖,但是這場戰事,屬下必須勝。”


    蘇紜深邃的眸子沁著晦色,沉聲道:“隻有屬下打了勝仗,在溫緒麵前才會有利用價值,她才會大力提拔我,以期牽製甚至打壓林雉。”


    “到時候,我才能真正接觸到權利中心,為殿下謀求更大的把握。”


    “你……”溫鬱澈忽地出聲,打斷了蘇紜的話,遲疑著問道:“為何要如此幫我……”


    話說到一半,又意識到不符合自己一貫的氣質,默默停了聲。


    蘇紜聞言卻是輕笑一聲,好聽的聲音恍若山間沁人心脾的清泉似的,讓溫鬱澈的心都跟著一動。


    “之前不是說過嗎?”蘇紜輕聲道:“達殿下之所願,便是我最重要的事。”


    說完,見溫鬱澈似是不信,疑狐地看向自己,蘇紜心中暗歎一聲,補充道:“權當是報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溫鬱澈這才有些信了,神情也輕鬆了幾分,“那本宮還真是救對你了。”


    他不信世間會有人無故對他好,所以,他同樣也不信蘇紜的話。


    比起這虛無縹緲的漂亮話,他更喜歡利益掣肘或是有所圖求,這樣他才不至於成日憂心那虛幻若夢的美好何時會忽然消失,引他愁思。


    “自然,不會辜負殿下的。”蘇紜彎了眉眼,又遞了一塊糕點,繼續投喂溫鬱澈。


    順帶給他分析局勢,讓他做哪些準備,諸如此類,詳盡無比。


    容音坐在馬車外,聽著往日疏離話少的蘇紜絮絮叨叨的給溫鬱澈囑咐這個、叮嚀那個,才恍然意識到為何自己會被蘇紜所取代。


    他隻是將伺候殿下當做了一份差事,盡己所能地照顧殿下的起居,謹遵吩咐,事事聽令。


    卻也隻能聽令行事,殿下身邊不缺這樣的人,任誰也可以替代這份工作,甚至做得比他還要好。


    而蘇紜卻可以為殿下分憂解難,謀權奪勢,甚至如這般反過來囑咐殿下。


    差距一目了然。


    羞愧得是,他先前還處處針對蘇紜,難怪對方連理都不想理他……


    容音默默攥緊衣擺,沉思良久,終是釋懷了。


    馬車內:


    蘇紜叮囑完,又不放心地說道:“殿下這段時間務必要注意些安全。”


    為了讓溫鬱澈重視,她嚴肅了臉色,“屬下總感覺這京城要變天了。”


    無論是野心勃勃的林家,還是高坐皇位的溫緒,亦或是那草包之名的三皇女,可都不是好人,誰知道她們憋著什麽壞呢。


    自己出征在外,總歸是有些不放心他。


    “好了,本宮知道了。”溫鬱澈擺手,眉目卻是溫軟了許多,唇角含笑,“你都嘮叨一路了,皇子府都到了。”


    話落,車外容音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殿下,到了。”


    蘇紜看了眼嫌她嘮叨的溫鬱澈,無奈一笑,探頭出了馬車,隨即迴身,將他接下了馬車。


    進去前,忍不住又道:“殿下雖嫌我嘮叨,可也要保護好自己,莫要讓我擔心才是。”


    “好,依你就是了。”溫鬱澈眼底劃過笑意,應了,“怎麽像個小老頭似的。”


    跟在身後的容音和影,默默抬頭望天,開始了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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