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柔柔一笑,眼底是看淡的灰寂,“清兒,看到你生活的好,我其實已經沒什麽牽掛了,我這病也已經有幾個年頭了,病根早就落下了,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還沒試過呢,爹爹怎麽就放棄了?”顧清曄蹙眉,語氣認真:“我記得爹爹曾經說過,讓我不要輕易向命運妥協,所以這幾年縱使我過得再苦再累,也從未想過用死亡來逃避。”


    “那爹爹如今怎麽可以為了一些小小的原因就放棄呢?你難道真的放心扔下我一個人嘛,還有我肚子裏的寶寶,她們的成長要是有祖父參與,估計會很幸福吧。”


    顧清曄難過的垂著眸子,語氣哽咽道。


    蘇牧眼底劃過心疼,想說什麽咽喉處卻傳來一陣麻癢幹澀,沒忍住猛地咳嗽了起來。


    他急忙伸手捂住嘴,咳的整個臉都漲紅了起來,鬢角細弱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見。


    “爹爹!”顧清曄擔憂地喚了聲,然後目光被他手臂上的一道道痕跡所吸引。


    原本被寬大的衣衫遮住的細弱手臂,如今不小心露了出來,隻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傷痕,新舊交加,看上去可怖極了。


    “爹爹……”顧清曄心疼地喃喃輕喚,抬手想要觸碰那些傷,卻又怕弄疼了他,怯怯地收迴了手。


    那些傷,讓他仿佛一下子迴到了馮家的那段時光,他也曾這樣傷痕累累,渾身沒有一片好的。


    因而他太知道這些有多疼了。


    顧清曄眼眶裏的淚水終是沒忍住決了堤,心疼地大哭,心底的自責和悔恨淹沒了他。


    他的爹爹,竟被人欺負成了這樣!


    如今更是為了不連累他,拖著病軀假裝精神的樣子,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


    “爹爹,你這樣子我又如何放心。”顧清曄哭的難過,輕輕投進蘇牧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骨瘦嶙峋的腰身。


    “爹爹,您就跟我們一起過去吧,不用擔心顧家會使絆子。”一旁的蘇紜看著哭的難過的小夫郎,心裏有些心疼又不好打斷,便對蘇牧說道:“其他的您不用擔心,我和清曄會解決,您隻要點頭就行。”


    蘇牧猶豫半晌,看著難過的顧清曄,終是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輕歎一口氣,“好,我們離開。”


    他之前不答應,是不想拖著這病弱之軀給孩子們添麻煩,畢竟顧潯這個人骨子裏霸道無比,由著他在這裏自生自滅,任人欺淩可以,但如果跟著孩子們離開她的視線範圍,恐怕會立馬窮追不舍。


    就這樣可笑又無理,所以他才有所擔心。


    可是看著宛若受了委屈哭泣的孩子那般,趴在他懷裏哭的悲傷的顧清曄。


    他終是狠不下心拒絕!


    這是他的親生骨肉啊,懷胎十二個月,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寶貝。


    幾年前他已經虧欠過這孩子一次了,這一次他狠不下心。


    聽到蘇牧答應了,顧清曄滿是淚痕的臉上浮起一抹笑,高興地宛若個孩子似的抱著蘇牧。


    幾人在這邊溫存,另一邊的安榕和顧潯則氣氛壓抑。


    “妻主~”安侍郎一臉委屈和難過地走上前,輕輕牽起顧潯的手,柔媚地靠在顧潯的懷裏,委屈巴巴道:“妾身的臉好疼啊,都是清曄那孩子打的。”


    說著,他將腫得老高的臉伸向顧潯,那雙往日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盛滿了憋屈和忍辱。


    顧潯看到他腫得厲害的臉,嘴角沒忍住抽了抽,但看到他幽怨的眼神還是輕歎一聲,將他攬入懷裏。


    “這件事不好弄,那個女人手裏有太女殿下的信物,我動不得。”顧潯柔著聲音安慰。


    安侍郎聞言,臉色一僵,語氣有些不悅道:“那我難道就隻能這麽白白被欺負了?”


    顧潯歎了口氣,沒有迴答。


    可她的態度卻表明了一切,安侍郎低垂著的眼瞼瞬間陰沉,眼底劃過狠辣。


    他今日受了這麽大的恥辱,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算了!


    他的臉到現在都腫得難受,雖然能吐字清晰了,但是每說一個字都撕扯著疼。


    所以這筆賬他一定要跟顧清曄算!


    顧潯也心裏窩火,可是蘇紜背後站的人可不是她這種小官能得罪的起的。


    所以縱使她有再多怒氣,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吞。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時,蘇紜幾人已經出來了,隻不過這次帶著病弱的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蘇牧。


    顧清曄的手上掛著一個簡單的包裹,那裏麵裝的是蘇牧的幾件衣服。


    “蘇牧,你這是準備幹什麽!”顧潯看到這幅場景,瞬間黑了臉。


    就連那張臉上的儒雅溫潤也壓不住她的戾氣。


    “我要帶爹爹離開。”這迴,顧清曄眼神冷淡地看向顧潯,語氣平靜地仿佛跟陌生說話一般。


    “我不允許!”顧潯臉色極差,看著顧清曄眼底閃過冷意,“他的我的人,隻要我一天沒休了他,他就是我顧家的人!就是我顧潯的人!”


    “嗬,顧大官人倒是提醒我了。”蘇紜往前一步,將兩個男子護在了身後,語氣森冷道:“顧大官人這般喜新厭舊,縱容旁人欺負原配夫郎的人,蘇爹爹還是消受不起的。”


    蘇紜說著,給蘇牧示意,然後將他的袖子微掀,幹瘦的手臂上到處青痕遍布,應該是被人長期虐待所致。


    顧潯瞳孔猛地一收縮,看著那沒有一塊好地方的手臂,再看看瘦弱到虛弱脫的蘇牧,突然間覺得物是人非。


    原來記憶裏那個矜貴淡漠的貴公子,如今竟成了這副樣子……


    身材幹瘦、麵色蒼白、眼底閃亮的星光也不知何時消失了,整個人像是大變了換樣。


    唯有那通身依舊矜貴淡漠,仿佛什麽也放不到心上的冷淡氣質一成不變。


    顧潯歎氣,她似乎真的將曾經那個金尊玉貴、養尊處優的公子,弄沒了……


    就和他的蘇家一起,一切成了過去。


    顧潯盯著蘇牧,語氣頗為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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