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伸出來,我再給你抹點藥膏。”蘇紜給顧清曄抹好臉,看著他今日又腫脹的腿,心底默默歎了口氣。


    原本白皙瘦峋的大腿,上麵遍布傷痕,新舊交加,看著很是破壞那白皙柔嫩的肌膚。


    顧清曄蜷縮著腳趾,臉頰紅紅的,水潤的眸子裏也滿是羞澀。


    在琰舜國,男子十二歲束禮後,腳和身子都隻能給自己的妻主一個看,除此以外是堅決不可給外女看的。


    否則就會被認為不守夫德、放浪形骸,往往會迎來嚴酷的懲罰。


    足以可見上次顧清曄在蘇紜麵前將後背露出來是鼓了多大的勇氣,以及蘇紜在他心裏的位置。


    顧清曄紅著耳尖將褲腿撩上去,微微前屈伸到蘇紜麵前。


    蘇紜根本不知曉女尊國的這些規定,要是知道她這樣的舉動無異於耍流氓,更是另一種意義的親近之意,她是堅決不會做出這般行徑的。


    毫無所知的蘇紜仔細地替顧清曄塗了腿部,又在顧清曄渾身泛著粉意的情況下給他塗了後背。


    而她本人對此所代表的意義卻一無所知,忙完就去做飯了。


    顧清曄處理好其他地方的傷口,等藥膏充分吸收,剛穿好衣服時,蘇紜就已經做好了晚飯。


    依舊是葷素搭配,都是十分精細的吃食,顧清曄被蘇紜照顧著吃的飽飽的。


    飯後,他偷偷伸手摸了摸微鼓的小肚子,一不小心打了個飽嗝,羞得他趕緊伸手捂住嘴巴,偷偷瞄了眼忙碌的蘇紜,見她沒有看過來才鬆了口氣。


    最近每日都吃得滿足,每一口飯菜都好吃又香軟,吃完後整個人都是暖暖的,幸福得有點像是在做夢。


    “阿清會分辨這些嗎?”蘇紜拿著今天采摘的菌菇來到顧清曄麵前。


    “蘑菇?”顧清曄將菌菇接了過去,輕輕翻著看了看,將幾朵不能吃的拿了出來,“好了,剩下的都是可以吃的。”


    蘇紜接過竹篩,毫不吝嗇地誇讚顧清曄:“我家阿清可真厲害,這都認識。”


    這個少年太自卑了,有時候自卑的讓人心疼,所以蘇紜這兩日總是有意無意的多誇誇他希望他可以自信點。


    好在效果不錯,顧清曄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眼睛裏也仿佛有了星星似的,一顰一笑間讓那原本就十分出塵的容貌愈發勾魂攝魄了。


    顧清曄被蘇紜如此直白的誇讚弄得紅了臉,心裏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似的。


    蘇紜將顧清曄挑出來的幾朵扔進垃圾桶,然後將其餘的放進廚房,忙完後又洗了些野果端給顧清曄。


    “這些果子都挺好吃的,你嚐嚐。”


    “這些也是阿紜今日采摘的嗎?”顧清曄挑了個小小軟軟的拿起來咬了一口,清甜的口感瞬間在口腔彌漫開來,很是香甜。


    他彎著眼睛歡喜地看著蘇紜,“阿紜好厲害,果子很甜。”


    蘇紜被他亮晶晶的眼眸崇拜地看著,一向穩重的她此刻心裏竟因為阿清的兩句誇讚隱隱有些驕傲。


    意識到這個,蘇紜頓時不自在的咳了咳,拿起果子謙虛道:“也還好,若你喜歡吃,平日裏多吃幾個,吃完了我再給你摘。”


    顧清曄沒覺察出蘇紜的異樣,點了點頭:“謝謝阿紜。”


    阿紜真好。


    他以前一直以為世間的女子,要麽像母親一樣花心無情、要麽像馮琂一樣狠辣虛偽,不曾想蘇紜跟她們完全不一樣。


    不僅會下廚做飯,還會細心照顧他的傷、會摸著他的頭安慰他,更會在他受傷委屈時,默默張開懷抱,包容自己所有的負麵情緒。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阿紜卻總是會誇他很厲害、而且阿紜不似其他女人,她身上總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好聞極了……


    顧清曄如數家珍地列舉著蘇紜身上的優點,隻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讓他今生能遇見蘇紜。


    ……


    古代的晚上幾乎是沒有娛樂活動的,所以夜幕降臨時,蘇紜和顧清曄便早早睡了。


    但蘇紜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嗚咽的哭聲在耳邊響起。


    向來淺眠的她第一時間就醒了,睜開眼循聲望去:“阿清?”


    迴應她的隻有斷斷續續的哭聲,伴著一陣陣抽噎,哭的悲傷極了。


    蘇紜連忙點上蠟燭,就見顧清曄滿臉淚痕,臉色也是慘白慘白的,明顯是在做噩夢。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可及的全是細密的汗水,急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擦眼淚,“阿清?阿清,醒醒!”


    “別打我……馮琂,求求你別打我……”


    “阿紜!阿紜救我……”


    迴應蘇紜的是一陣可憐兮兮的夢語,此刻的顧清曄估計已經陷入夢魘了。


    “阿清別怕,我牽著你的手,別怕。”蘇紜握住顧清曄的手,試圖喚醒他。


    豈料下一秒,少年掙脫自己的手,那炙熱的身子就貼了上來,而後緊緊抱住她的腰身,腦袋埋在她的懷裏輕顫。


    蘇紜:“……”就挺突然的!


    這個姿勢有些過於親密了,晚間兩人睡覺都隻穿了薄薄的裏衣,如今緊緊貼在一起,那種親密無間的觸感,讓蘇紜恍若間有種跟顧清曄肌膚相親的錯覺。


    那炙熱的身子帶著滾燙的熱意,連蘇紜的臉頰都沾染了幾抹粉色。


    她想要退開,卻被夢魘的顧清曄緊緊抓住,纖長的手指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連骨節都泛著白色。


    似乎緊拽的是絕望中最後的一抹希望,一旦鬆手,他就將萬劫不複!


    蘇紜終究是沒有忍心推開他,任由他緊緊摟著自己,將毛絨絨的腦袋一個勁地往她懷裏拱。


    她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在他的後背輕輕拍打,莫名有種哄孩子的既視感。


    ……


    顧清曄被困在一片黑暗中,無盡陰森的幽暗讓他有些害怕,他一遍遍唿喊著試圖走出去,換來的卻隻有精疲力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已經沒了時間觀念,周邊的空間終於有了動靜。


    他欣喜地跑過去,本以為是,眼前呈現的卻是過去的他!


    一幕幕、一幀幀!過往那些悲慘的遭遇開始重現,而他卻隻能像個旁觀者一樣插足不了絲毫。


    看著母親一日日冷落父親;看著父親原本幸福的笑容,隨著府裏一個個抬進來的郎君而漸漸消失,最後變得麻木。


    看著安侍郎一步步謀算,將父親和他趕去偏院,獨掌府內大權;看著自己被安侍郎算計,身無分文地賣給了馮琂。


    看著他在馮家日日遭受毒打、在冬日凜冽寒風中被罰跪;看著他滿身傷痕去做工,卻被人因為羨慕嫁給了馮琂而排擠和欺負……


    看著太多太多他受過的委屈,太多太多命運待他的不公,顧清曄早已淚流滿麵,心裏的仇恨隨著這一幕幕的悲慘遭遇一點點被勾了起來。


    他紅著眼瘋了一樣衝進光幕,想要替苦難的自己報仇!


    然而下一秒,鑽心的疼痛從身上傳來,一道道狠戾的鞭子抽在身上,每一下都是皮開肉綻。


    他仿佛又迴到了被馮琂毒打的那一刻,渾身冷的發抖卻止不住汗流浹背,多年形成的本能恐懼讓他落淚求饒。


    “別打我……馮琂,求求你別打我……”


    話落,他猛地反應過來,便用盡全力死死咬住嘴巴,堅決不向那個虛偽狠戾的女人求饒!


    隻是,心裏的委屈像是決了堤的大壩,內心深處一個人的名字越來越清晰,他喃喃道:“阿紜!阿紜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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