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紜是被人一巴掌唿醒的。


    那粗糙有力的大手“啪”的一聲,毫不手軟地落在了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間將她從黑暗中拽了出來。


    窩敲!


    好痛!???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這麽對她!


    “好你個蘇癩子,竟然跟姐姐我玩裝死這一招?”還不待蘇紜緩過神兒來,屁股上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一道粗厲的女聲從頭頂傳來,“三日後我去你家拿錢,要是到時候還拿不出錢來,就拿你這條命來抵!


    說完又不解恨似地在一動不動的蘇紜身上又踹了幾腳,這才冷哼一聲,威脅道:“你最好識趣點,別想著逃。”


    說完,便領著幾個虎背熊腰的手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而路過的人非但沒有同情地上一動不動渾身是血的蘇紜,反而還時不時有人過來補兩腳,嘴裏罵罵咧咧。


    “這殺千刀的二溜子也有今天,真是老天開眼啊。”


    “就是就是,唉,老天爺怎麽就不收了她呢?”


    蘇紜:“……”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雖有意識了,但是腦子裏還是混沌一片,身體也無法動彈,聽著周圍人對她嫌棄的咒罵是一臉懵逼、滿心疑惑。


    記憶還停留在被屍皇生生撕碎身體的那一刻,血肉連著筋骨被撕裂的痛苦,真的是讓她充滿了絕望。


    而誰又能想到這一切竟是她推心置腹、生死與共的至交好友帶給她的呢?


    為了一點權力,竟就那麽輕易地背叛她,借著她的信任將她引入喪屍潮,生生被撕碎了身體。


    死無全屍!


    可笑的是,在死之前她還曾拚了命地去救對方。


    到死才知曉一切原來不過是對方試圖殺死她的計謀!


    也才明白,在末世就連那點微末的信任都不該有。


    嗬!


    腦海裏紛繁絕望的記憶混著此刻耳邊這一聲聲的咒罵,她可悲的發現,到頭來,所有人都希望她去死。


    可她偏不!


    她要好好活著,要所有人付出代……


    陰狠的話還未想完,一指冰涼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讓她所有的陰狠想法戛然而止。


    “還、還活著嗎?”清雅又綿軟的聲音落入耳中,蘇紜驚奇地發現她從醒來一直無法動彈的身子此刻終於能受她控製了。


    她心裏一喜,感受著對方再次探到她鼻息的手,慢慢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身形清瘦的男子,穿著洗的發白的薄外衫在這晚秋的傍晚顯得格外瘦削,麵紗下隱隱綽綽的麵容讓他身上多了絲神秘的美感。


    那雙澄澈如清泉的眸子,正直愣愣盯著她,帶著幾分驚訝和失措。


    似乎是沒想到這個渾身是血的女人,上一秒還恍若死人,下一秒就睜開了眼。


    蘇紜也是第一眼就愣住了。


    她還是頭一次見一個人僅僅穿著青衫布衣就有如此清麗脫俗的氣質,像是傲立雪山的蓮花般,周身彌漫著神聖而絕美的氣息。


    隻是目光落在他倉惶收迴的手上時,並沒有她想象的白皙如玉,光滑如脂,反而滿是繭子,甚至還有幾道青痕。


    像是被人用條子抽出來的。


    注意到蘇紜在看他的手,顧清曄麵色一白,立馬將手掩在衣袖裏,眼底劃過慌亂和害怕。


    他剛剛光想著救人,卻忽略了她是個女人,竟然還伸手……


    想到剛才手上的觸感,顧清曄一陣尷尬,心底卻沒有想象的那麽害怕。


    許是見對方傷的太重,根本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亦或是,那雙清麗卻極具吸引力的眸子裏坦坦蕩蕩的,讓他沒法拿壞的詞語放在她的身上。


    “你……”蘇紜看著呆愣的對方,早先的陰鬱早已被對方攪得四散消失,想要開口問問,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不成樣子。


    像是生鏽的鐵磨在砂石上,聲音難聽又沙啞。


    她難受地咳了起來,這一咳嗓子眼立刻刺痛起來,像是被一根根尖利的牙簽齊齊刺著,疼得要死。


    不過因為末世早已習慣了疼痛的性子,蘇紜此刻麵上竟無絲毫痛苦之意,要不是那急促而難受的咳嗽聲確實從她嘴裏傳出,顧清曄都以為是旁人難受呢。


    他伸手取出袋子裏的水囊遞給她,“喝點吧,會好受些。”


    蘇紜也不客氣,接過水囊便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不過眨眼功夫,水囊裏的水便被蘇紜喝完了。


    蘇紜也是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太渴竟直接將水喝光了,拿著水囊的手頓時有些尷尬地停住了。


    隨即尷尬地看著顧清曄,將手上的水囊還給他,歉意道:“對不起,給你喝沒了。”


    她的道歉誠摯而認真,卻教顧清曄徹底愣住了。


    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聽一個女人給男子說對不起,關鍵還是如此真誠。


    “要不我賠你點什麽吧?”見顧清曄隻是看著自己,並沒有接水囊,蘇紜歉意道。


    她知道水資源有多麽珍惜,尤其是在末世,隨著汙染的加重和早期人們肆意的揮霍,可飲用的水資源愈發短缺,說是價值千金都不為過。


    而她竟如此莽撞地喝光了對方的水。


    更別說對方還是想要救她的人。


    “沒、沒事。”顧清曄接過水囊,拒絕了蘇紜的賠償,輕垂著眼睫盯著地上哼哧哼哧動的小蟲,沒有再看蘇紜:“天快黑了,姑娘又受了傷,還是早些迴去吧,晚間還是挺冷的。”


    說完,又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麽。


    半晌,他咬了咬牙,將身側癟癟的荷包取下,倒出裏麵的東西。


    蘇紜定睛看去,竟是有點像古代的銅板那樣的東西。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仔仔細細地連著數了好幾遍那一眼就能數清楚的六個銅板,然後將其中四個拿起來,遞給蘇紜。


    蘇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顧清曄。


    顧清曄被她直愣愣地目光看得耳尖一紅,略微有些急道:“我隻有這麽多了……”


    說完便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隻能給你四個,不、不能再多了。”


    他的語氣深處有些委屈和酸澀,將銅板放在蘇紜身前。


    “多了再沒有。”隨後他佯裝有些兇地說道,“你好手好腳肯定很快就會賺到錢,我不過是見你傷勢太重,才好心出手幫一把,不許……不知好歹……”


    後麵的幾個字,在蘇紜清澈的目光下,變得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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