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大大方方地將這台機器展示在了入江正一的麵前的時候,入江正一隻覺得胃疼。


    「這太危險了,白蘭。」


    入江正一試圖阻止他,可白蘭傑索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他成為了初代機的第一個體驗者,說失敗倒也沒失敗,隻是產生了點副作用而已。


    比如身體變小了。


    白蘭傑索覺得這並沒有什麽可擔心的,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就與入江正一取得了聯繫。


    「但是我還不想迴去哦,小正。」


    他的身上穿著之前從未嚐試過的寬大和服,那是繪裏花親手為他做的,袖口還繡了多和他名字相襯的白花。


    「反正迴去也很無聊嘛,還是待在這裏比較有趣。」


    在入江正一驚慌失措的聲音裏,白蘭傑索單方麵地切斷了通訊。


    對於他所存在的那個世界,他已經覺得有些厭煩了。


    科技,財富,知識,地位——無論什麽都可以輕易得到。


    就好像他興致勃勃地買迴了一部遊戲,卻剛打開界麵就被告知了通關的事實。


    他已經厭煩了。


    白蘭傑索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那個名為繪裏花的少女的。


    脆弱的蝴蝶一點一點地將封閉的機器掰開,她纖長的五指上全都是血,白蘭傑索卻注意到她手臂上細小的傷口癒合,連道疤也沒留下。


    和咒術無關,那是她血脈之中天生的財富。


    於是白蘭傑索緩慢地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東西能讓我覺得有趣。」


    「所以,當我遇到有趣的事物的時候,我必須得放下其他事情好好研究才行。」


    穿越時空的話題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白蘭傑索沒有告訴對方的打算,卻是彎著眉眼說出了另外一個話題。


    「繪裏花醬。」


    他喊了下她的名字,看見打著瞌睡的少女猛然驚醒。


    「你能理解我的吧?」


    繪裏花完全沒聽到他說了什麽,遲疑了一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白蘭哈哈地笑了一聲。


    他翹著唇角,怎麽看都很可愛。


    而這樣的白蘭傑索,在其他世界裏組建了密魯菲奧雷,親手殺了自己部下的家人,用謊言為他們編織出了美夢。


    那群孩子把他當做神來供奉,就算為他獻出生命也無所謂。


    因此,當白蘭傑索偶爾從繪裏花的口中得知她留在這裏的原因是想超度殺人無數兩麵宿儺的時候,他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這樣可不行,繪裏花醬。」


    「好人可是活不久的哦,就是這樣你才會被騙的嘛。」


    從小被灌輸了錯誤思想的孩子,連唿吸都是為了服務別人而存在的。


    白蘭傑索不到一天就掌握了她的過去。


    「……什麽?」


    他的玩具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覺得這個世界噁心嗎?」


    白蘭睜開了眼睛,他淺紫色的虹膜中映著異樣的光彩,上揚的尾音裏充滿了哄騙的味道。


    「把你的力量交給我怎麽樣。」


    「我可以幫你毀掉它哦。」


    -


    毀掉。


    繪裏花沒想過這個詞。


    從她開始擁有記憶起,就有數不清地人為她念誦佛經。


    她是那座死氣沉沉的村莊裏唯一的孩子,看不清臉的大人們圍繞在她身邊,為她套上一件又一件繁重的單衣。


    孩子的天性在長久的壓迫中,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又像火山一樣砰地爆發。


    沒有一點用處。


    繪裏花五歲那年,跪坐在地上,抱著地上那隻喪失了生息的小黃狗看了很久。


    它沒有名字,血統不純,生來下/賤。


    所以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人為它落淚。


    繪裏花直到現在還記得,每次她誦佛誦得翻了的時候,就會趁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溜到神社後的溪邊玩耍。


    她就是在那裏見到的小狗。


    她叫它小狗,它就用黑漆漆的眼睛看她,搖著尾巴向她跑了過來。


    於是繪裏花將它帶迴了神社。


    年幼的孩子瞞著所有人,將精美的糕點藏在了寬大的衣袖裏,在午夜時分從窗戶中探出個腦袋。


    小狗每次都在那裏等她。


    那是繪裏花枯燥的生命裏唯一一件稱得上有趣的事了。


    繪裏花無法理解,小狗為什麽會無條件地愛著她。


    直至它在她麵前活生生地被打死,那雙黑豆豆般的眼睛也仍然望著她。


    「就是這樣,巫女大人。」


    大人們的聲音冷漠,在寒冷的立秋恭敬地低下頭來對她說話。


    「等您被送到神主麵前,您也要這麽哭。」


    幼小的孩童睜大了眼睛,她細細密密的睫毛連同身體一起顫動著。


    繪裏花最後一次撫摸了小狗的頭。


    她垂下眼睛,清澈的杏眼中溢出了水汽,它們順著眼眶的輪廓在少女的眼角匯聚成了珍珠般的大小。


    她輕輕地闔眼,淚珠就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繪裏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執著於生命的輪迴。


    她親手將它埋葬,為它念誦了記憶中的佛經。


    「真可憐啊。」


    她同情著它,感情不知道從哪個瞬間起湮沒在了銀杏凋零的聲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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