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淡淡地「哦」了一聲,收迴了視線。


    「你問這個幹什麽?」


    五條悟疑惑地問。


    「沒什麽。」


    夏油傑的聲音淡淡的,他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表情看上去有些出神。


    「隻是覺得如果是悟的話,交給你應該不用我擔心。」


    空氣寂靜了一瞬,這迴先停下腳步的變成了五條悟。


    他扶著牆,被過於煽情的話噁心地幹嘔。


    -


    夏油傑這樣的想法改變於親眼見到繪裏花差點被詛咒掐死的一幕。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種怎樣的感覺,全身的血液先是凍結,然後是倒流。黑色的雨傘啪地一下掉在了腳邊,雨水使得本就濕漉漉的頭髮變得根根分明。


    那是夏油傑第一次情緒失控。


    他不是愛破壞規則的人,在學校的時候為了不觸髮結界的警報而很少使用術式,在外麵動手的時候也總是會提前放下[帳]。


    但這次不一樣。


    他放任著咒靈互相啃噬,懷抱著氣息淺淺的金髮少女,坐在飛行的詛咒上,加速往咒術高專趕去。


    夏油傑一直以為,他是不喜歡繪裏花的。


    可當他一腳把硝子的實驗室的門踹下來的時候,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硝子幫繪裏花治療的時候,他就坐在門外,垂下的黑髮遮掩住他的眉眼。夏油傑雙腿跨開,手肘搭在膝蓋上,小臂無力地下垂。


    「隻是因為缺氧暈過去了而已,還沒有嚴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我知道。」


    「你知道還把我的門踹壞了嗎?」


    家入硝子啪地一聲折斷了手裏的鉛筆,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心情,然後看向手裏的報告單。


    「不過除此以外還有點貧血。」


    「……」


    「可能平時不喜歡吃蔬菜吧,營養也有些失調。」


    「……」


    夏油傑沉默地聽著家入硝子一條一條地說,在心裏便一條一條地記。


    直到家入硝子藉口離開,他才有勇氣站起身來,推開薄薄的木門,去看向醫用屏風後靜靜沉睡的少女。


    他動作溫柔地給她掖好了被子,將她濕漉漉的金髮撥到兩側擦幹。


    夏油傑從她的身上聞到了淺淡的酒氣,一垂眼,看到了對方散開的襯衫扣子。


    他沉默了一下,將口子係了迴去。


    「為什麽要這麽做,繪裏花。」


    他對著沉睡地人問道,五指貼著她的臉,眼眸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別讓我意識到我喜歡你啊。」


    頹廢的,自暴自棄般的聲音。


    少年生得薄涼的唇彎起,他的拇指輕輕擦過少女微微凹陷的眼眶,停在了眼角處的位置。


    「給你個拒絕我的機會,快起來和我說。」


    不喜歡他。


    遠走高飛。


    馬上就要去美國留學了。


    不管什麽都好,給他一個不要殺了她的理由。


    可夏油傑清醒地知道,繪裏花是做不到這些的。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可是他刻意迴避了這些。


    在寒冷的冬天,夏油傑打開了浴室的燈,任由冷水從他的頭頂衝下,一點一點地包裹住他的身體。


    「傑不想我去的話我就不去。」


    「其實傑不說我也不想去。」


    「五條悟說你特別受女生歡迎,要是我不在了,有人和我一樣在你身邊晃來晃去怎麽辦。」


    「什麽好好想想,我有深思熟慮過啦!」


    「是傑說的啊,會一直保護我,就算我一直麻煩你也不會覺得討厭。」


    「這是隻有我一個人的特權,憑什麽要分給別人。」


    那道金色的影子,踮起腳來,捧住他的臉,認認真真地湊近了他。


    他的黑髮垂下,落在她的臉上,遮掩住本該落入她眼底的陽光。


    她全心全意地注視著他,連瞳孔都染上了他的顏色。


    「所以啊,傑不要難過嘛。」


    ——我沒有在難過。


    「還說我呢,明明是傑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說五條悟那個大笨蛋才是最強的,我不相信,傑在我心裏才是最強的。」


    ——不要再耍脾氣了,繪裏花。


    「沒有耍脾氣,鑽牛角尖的隻有傑而已。」


    ——可這是公認的事實。


    先是天內理子,然後是灰原雄,不管是哪個,他一個都保護不好。


    五條悟已經不再需要他了,夏油傑每單獨出一次任務,就對自己的信念動搖一次。


    他冷漠地看著那些被詛咒困擾的人類,看著他們哀嚎而痛哭的模樣,恍惚之間就記起了幼時因為救下山崎而被當做不良和怪胎的自己。


    「他們都懂什麽啊!」


    金髮的少女在他麵前崩潰大哭。


    「他們才不會在意傑走不走呢,傑要是走了,懲罰的可是我啊!」


    「我朋友很多,但是喜歡的隻有傑一個。」


    「你要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打算的話,小時候為什麽還要說會一直陪著我啊!」


    她哭得實在是很慘,上氣不接下氣的,眼淚和鼻涕一起落下來。


    斷了翅膀的蜻蜓再也飛不起來了,盡管被放在了草叢裏,卻隻能靠吃弱小的蟲子苟延殘喘地活著。


    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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