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這樣,小繪裏的父母在天之靈一定很難過吧,


    統統沒有用。


    「人生那種事情怎麽樣都無所謂吧。」


    有一次出乎太宰治預料的答案,他看著她若有所思地垂下頭,目光飄遠,就好像是迴憶到了什麽美好的事情一樣。


    跡部繪裏花又一次當著他的麵笑了。


    「倘若不是為了愛著的人活著的話,活著的每一天,軀體就好像被滾燙的陽光一點一點地腐蝕著,就好像路上被踩爛的幹枯的樹葉一樣,反正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


    垂下的金髮遮掩住了她的眼睛,太宰治看見對方唇角的弧度忽然又小了下去。


    她好像並不是在說她自己。


    太宰治稍稍動了一下腦子就想明白了。


    咒術師啊。


    真可憐。


    -


    兩年的時間早就過了,悠閑自得地在武裝偵探社摸魚的太宰治幾乎忘了是從什麽時候起,繪裏花那一天一遍的「港口黑手黨的待遇比這裏好的多」的理念不見了。


    他記得好像是某一天的下午,不知是接到了誰的電話的金髮少女驚愕得連唿吸都忘了。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看到毫不掩飾的恐懼。


    她瘋了般地跑出去,卻是蹣跚著走迴來的。


    閃電將夜幕殘忍地撕開道口子,瓢潑的大雨下,跡部繪裏花卻不緊不慢地走著。


    她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支撐著沒有立即倒下去的一樣。


    太宰治站在二樓的窗邊看她。


    「沒有了。」


    她這麽囁嚅著說道。


    一同消失了的,還有那雙與天空同色的眼眸中殘存的光。


    -


    「夏油傑死了。」


    硝子這麽告訴她的時候,繪裏花還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雖說他們已經是完全不相幹的兩路人了,但夏油傑很強,繪裏花從高中起就知道。


    那麽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死掉。


    才二十七歲吧,咒術師的平均年齡是四十歲,夏油傑那麽強,怎麽也得活到八十歲。


    就在繪裏花這麽說服自己的時候,她卻從家入硝子口中聽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名字。


    「五條悟。」


    啊,如果是他的話,夏油會輸也沒什麽奇怪了吧。


    明明是這麽想著的,眼淚卻突然掉了出來。


    她跑出武裝偵探社的時候,摔跤了兩次,還滾下了樓梯。


    明明哪裏都在痛,可為什麽哭不出聲音呢?


    真奇怪啊。


    她之所以從咒術高專退學,和所有的咒術師切斷聯繫,就是為了這麽一天。


    因為知道遲早要與死亡帶來的悲痛相遇,繪裏花選擇了在源頭上一刀兩斷。


    可是為什麽還會難過?


    她的牙齒沒入掌心的魚際之中,血腥味瀰漫了口腔,鮮紅色的血液一點一滴地往下掉。


    可盡管是這樣,她也哭不出聲音。


    「不知道。」


    港口黑手黨大廈門口的那個夜晚,夏油傑迴答了她的問題。


    像他們都還是無憂無慮的一年級生時那樣,少年攬住了她的脖頸。


    「不過要是知道答案的話可以隨時來告訴我,繪裏花。」


    如玉般溫潤和緩的聲音,夏油傑臨走之前,還開玩笑般地對她說道。


    「但是不可以對我的劉海下手。」


    沒有了。


    什麽都沒有了。


    直到最後,她也什麽都沒有抓住。


    她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活著的呢?


    浮漾於海麵的光逐漸黯淡了下去,卻又在某一個瞬間,綻放出了比之前還要熱烈的光芒。


    太宰治。


    如果是太宰治的話,一定能夠迴答她的問題。


    隨便什麽都好,請讓她抓住一點東西吧。


    -


    「你想從我這裏聽到什麽答案呢?」


    太宰治垂著眼睛,他的口吻親昵,眼神卻十分冷淡。


    原來如此。


    小流浪狗的弱點,原來是咒術師的朋友啊。


    她一直追隨他到現在的理由,也是這個嗎?


    「我可不會說安慰你的話哦。」


    早在聽她說完最後一話起,太宰治就知道應該怎麽說才能讓她重新打起精神。


    可他並不想那麽做。


    麵前的少女有著蒼白的側臉,她被毛巾擦幹的頭頂蓬鬆,可憐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揉。


    搞了這麽久,原來在她眼裏,他存在的理由,就是為了有一天她愛的人死去時,他能夠成為開導她活下去的人嗎?


    「畢竟聽上去夏油君的死的確是小繪裏的錯嘛。」


    「不僅是夏油君,五條君說不定哪天也會死掉。」


    會被他擊潰的吧?


    嘛,這樣也好,這樣一來,小流浪狗就不會不會再跟在他的屁股後麵跑了。


    寂寞?那種東西才不會啦。


    太宰治這麽想著,惡劣地翹起了唇角。


    可是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並不是想像中少女那副哭喊的樣子。


    倒是與那場大火中的神色有些相似。


    跡部繪裏花愣了一下,接著疑惑地望著他,歪了歪腦袋。


    「您在難過嗎。太宰先生?」


    -


    太宰治覺得跡部繪裏花真是個神奇的人。


    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好像既沒有把他帶迴港口黑手黨的打算,也沒有認真地和武裝偵探社的人交朋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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