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


    還是那般枯寂,絕望景象。


    隻不過,卻多了些許不同。


    那血海旁邊竟是多了一具白骨。


    其上已無血肉,隻剩下一副閃著黯淡熒光的骨架。


    一雙眼窩深邃無比,有兩點靈光在其中盤旋,表明這具白骨還有真靈存在,並不是一具屍骸。


    “刺啦——”


    這是白骨伸手沒入血海被侵蝕的聲音。


    骨架上的熒光明顯又黯淡了幾分,或許當其熄滅,就是這具白骨生機湮滅,真靈消散的時刻。


    可即便這樣。


    白骨仍是一遍又一遍的伸手打撈,而那猩紅血水,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從縫隙流下。


    一切仿佛隻是徒勞。


    “真...靈,眾...生...”


    滔滔血海,除了浪潮聲外,便隻剩下不住的侵蝕聲,以及那白骨斷斷續續的低語。


    ......


    別了後羿,周天直下幽冥。


    旁人不知後土蹤跡,可他卻是知道個大概。


    她那個慈悲溫婉的性子,見洪荒血煞滔天,定是心生不忍。


    所以欲尋其蹤跡,除卻這幽冥血海外,周天不作他想。


    而結果也正和他想的一樣。


    周天隻沿著無垠血海行了幾百萬裏後,便發現了後土身影。


    隻不過......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積石如玉,疊巒成翠的溫婉女子,此時竟成了一具慘慘白骨。


    若不是其道則未改,周天簡直不敢上前相認。


    “平心道友,你這又是何苦。”


    他悲唿一聲。


    卻見周遭怨煞氣不斷匯聚,連忙取出一朵金蓮落於後土白骨頭頂。


    這是通天教主自西方八寶功德池中摘取,乃是一朵七品功德金蓮,對於驅散陰晦有著奇效。


    似是察覺到熟悉氣息。


    後土白骨眼眶中靈光一陣跳動,好似恢複了些許神誌。


    “道...友...”


    她磕磕巴巴的說著,但千多年來怨煞氣的不斷侵蝕,已經讓其氣息猶如風中殘燭,難以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先別說話!”


    極少對人大聲,但此時周天卻顧不上許多。


    他眉頭緊皺,不斷取出各種靈物,想要補足後土身軀。


    可奈何巫族體質特殊,對於修士來言大補的靈物根本不起作用,晶瑩藥液隻在白骨上打了個轉,便滴落幽冥黑土消散。


    反倒是那濃鬱的生機,引得血海內幽魂不住暴動,險些要衝上岸來。


    “瑪德,還嫌死的不夠幹淨嘛!”


    本就束手無策,驚慌到極致的周天,被這些‘不懂事’的幽魂一招惹,登時變得怒不可遏。


    他怒喝一聲,腰間青萍便要出鞘。


    “不可......”


    卻是後土白骨出聲止住了他。


    許是那七品金蓮起了作用,怨煞氣消散了不少的同時,後土白骨上的熒光也明亮了幾分。


    最起碼,能說全話了。


    “道友,你這是為何呢......”


    歎息一聲,周天頓足坐於後土白骨身側,滿是複雜的看著她。


    嘩啦!嘩啦!


    血海浪潮一次又一次的往複,積卷翻湧間,將那些好不容易掙紮到海麵的真靈怨魂,重又拍至血海深處。


    後土眼眶中靈光跳動,似是注視著這片她已凝望千多年的滾滾猩紅。


    “潮起潮落,來來去去,萬靈爭渡一生,到頭來,大多都要在這無垠血海滾上一遭......”


    “道友又何必為難他們。”


    後土的話,遲緩又幹澀,好似每一個字都要耗費莫大精力。


    聽得周天心頭酸澀莫名,難以把控洶湧情緒。


    “你又何必非要管他們?”


    周天澀聲說著。


    他明白後土大愛眾生,可心生敬佩的同時,卻也難以抑製的生出不解情緒來。


    他不理解大愛,他隻是一隻靈貓。


    雖然想著要改變洪荒,可他的心卻極小極小,隻能放得下老師,截教,以及身邊摯友親朋。


    沒錯,他就是矛盾又自私。


    一邊想要摯友開化輪迴,成就地道果位,一邊又不想見她如此淒苦落魄。


    “總有人要管的......”


    後土輕聲說著,又伸手朝著血海撈去。


    “可不一定非得隻你一人!”


    周天伸手握住後土手骨。


    “潮起潮落,往往複複,正如花開花謝,輪迴不休!”


    不想後土繼續蒙昧遭難,周天竟是直接開口,親自道破輪迴大秘!


    轟隆——


    他話一出口,並無日月的幽冥竟是詭異的攏起大片陰雲來。


    一道道血色雷霆在其中不斷翻湧,仿佛在積蓄力量,準備將周天這個‘泄密者’一舉轟滅。


    “輪迴......”


    聽得周天的話。


    後土於冥冥中抓住了那點靈光,亦是明白了自己宿命。


    嗡!嗡!


    白骨不斷輕顫,原本黯淡的熒光瞬間大放,照的這昏暗猩紅的幽冥血海,竟是詭異的聖潔起來。


    “真靈隨風去,輪迴重又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本宮悟了!”


    光芒散去。


    白骨再附血肉,那個溫婉如水,悲憫眾生的女子重新歸來,一襲長裙不再淡黃,而是染上瑩瑩銀白,襯的後土麵龐更顯聖潔。


    轟隆——


    後土周身祖巫之力轟然爆發,通天氣血光柱貫穿洪荒,無邊威能激蕩橫推血海。


    領悟輪迴大秘的她,此刻距離登臨地道聖人果位隻差一步。


    身化輪迴!


    “道友且慢!且聽貧道一言!”


    而正當後土向周天輕笑致謝,準備身化輪迴之時。


    竟見周天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後土柔夷,阻止了她的動作。


    “開化輪迴之事不急,貧道這裏有更好的辦法!”


    周天急聲說著,生怕一個不留神,摯友便形散道消,身化輪迴。


    開玩笑。


    他點破輪迴大秘,隻是不想見後土繼續蒙難,可不是讓其‘重蹈覆轍’,自此受困幽冥,永世不得踏出。


    “道友,你聽我說!咱們完全可以這樣......”


    與此同時。


    紫霄宮中。


    後土氣血光柱貫穿洪荒之時,道祖鴻鈞便睜開眸子。


    而待周天攔下其動作後,他麵上竟詭異割裂成兩幅表情。


    一半怒不可遏,一半欣慰莫名。


    “異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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