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大家隻當這是尋常的冠軍大比,並沒太過在意畢竟每年都有不同的玩法,大家也隻是看在獎勵的份上,才那麽賣力,不至於要到拚死一搏的地步。


    但這次,賀歡做為護送人質的一方,卻完全不按套路來。


    他拉攏了賀拔氏的朋友,聯手打敗宇文家的小隊。


    隨後又利用爾朱榮昨日被眾人針對的怒火,驅虎吞狼,把候莫氏、獨孤氏的部眾排擠出局。


    再然後便與爾朱氏相鬥,他把人質當成了誘餌,在爾朱榮以為勝券在握時,以火設伏擊,雖然爾朱榮及時發現退走,但他身上沾了火跡,按這次約鬥的規則,沾了火,更算丟了人頭,失了資格。


    這幾個最厲害的都被驅逐之後,剩下的幾個小氏族便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但賀歡還是十分謹慎,沒有一點驕傲,或埋伏、或收買,或欺騙,終於在日落時,將“護送的”斛律明月成功送入了襄陽城。


    於是,這場並不是太嚴謹的比式,就此落下帷幕。


    賀歡受到了崔曜的接見,得到冠軍旗幟,還有獎勵第一名的三百畝水田、兩百匹絹、一匹寶馬。


    ……


    夜裏,蕭君澤點上琉璃燈,又見到了賀歡。


    他深邃眼眸裏帶著一點期盼,但麵色卻是恭敬如初,仿佛白天裏那個瘋狗一樣大殺四方的小將和他無關一樣。


    蕭君澤微笑著凝視著他:“你做得很不錯!”


    他早就看出來了,麵前這個人,看著乖巧聽話,但骨子裏是有一點狂性,若隻是任人欺負、聽天由命,他是活不到今日。


    賀歡微微垂眸:“都是你指點的好。”


    “看你說得,我可從未來可給漏過題,”蕭君澤緩緩起身,走到他身邊,“隨我來吧,我要給你玩一些好東西。”


    他順著長廊走向宅邸中的花園。


    賀歡自然跟上。


    花園並不大,但假山池塘,怪石深景卻是一個不少。


    “來,我們今天上一個有些特別的課程,”蕭君澤指手指著一個武器架,“拿出來。”


    賀歡有些疑惑,這架子上不是刀兵,而是一些鐵製的棍子,其下還有一段木頭,看著很是奇怪,但還是依言,將這武器拔了出來。


    “這姿勢不對,來,把手放在這裏,”蕭君澤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托在槍托下,“看見上邊的準星沒有,對麵的靶子,還有準星,和你的眼睛,位於一條直線上,便能命中目標。”


    賀歡一時心跳如鼓。


    這、這難道是昨晚,與阿蕭那神器相似的武器?


    “來,手指扣住這裏,聽我命令,我讓你按,你就按,明白了嗎?”蕭君澤在他耳邊輕聲道。


    賀歡感覺整個人都緊張得像塊石頭,他努力排除阿蕭在身邊帶來的雜念,強行讓自己忘記阿蕭的手正覆蓋在自己手上,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對麵的箭靶之上,耳朵幾乎豎了起來了,憑住唿吸,就等著阿蕭的下令。


    然而,阿蕭卻一直沒出聲。


    他維持著姿勢,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就在他忍不住要唿吸時,阿蕭輕聲道:“按!”


    賀歡幾乎是顫抖著手指用力按下去,那一瞬間,他感覺整個人似乎用盡了力氣,幾乎要再也拿不穩這器械。


    但,當他抬頭時,卻發現,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沒有傷害,沒有聲響,甚至沒有昨天那一點火星。


    “我、我失敗了麽?”他的心一時間緊了起來。


    蕭君澤笑出聲來:“當然不會成功,你這裏邊,子彈都沒有。”


    聽到自己並未被神器不喜,賀歡輕輕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幾分,深藍的眼眸帶著幾分委屈,凝視著阿蕭。


    蕭君澤輕笑道:“來,我給你講講原理。”


    他把賀歡拉到身邊的桌案前:“看,這是什麽?”


    “這是,”賀歡撚了撚這黑色的粉末,“似乎是木炭?”


    “不錯!”蕭君澤又指了指剩下的兩團粉末,“這是硝石、這是硫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特別容易燃燒,我們來試試……”


    他手執一根線香,做為火種,遞給賀歡,在一一點燃後,又指點著賀歡,將另外三團材料混合在一起。


    隨後,便用一個小香勺將這臨時配出來的火藥用紙卷起來,以泥封底,前方留下一點毛線做引。


    “好了,點燃!”


    賀歡聽從。


    賀歡於是被炸痛了手。


    但他並不覺得痛,反而拿著手中已經炸破泥封的碎紙,若有所思。


    蕭君澤微笑道:“將此物放在鐵管中,密布容器中點燃,能產生強大的衝擊,便能將鉛彈推出,這道理,你能理解了麽?”


    賀歡點頭,再看向一邊的火槍時,目光裏便多了許多躍躍欲試。


    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了這樣的暴力的武器。


    “我來教你,這是根細鐵棍,是插條,放下鉛彈後,要用他將藥粉填緊……”理論知道了,蕭君澤便認真指點他。


    這槍是他按十七世紀歐洲的前膛槍製作的,它幾乎縱橫了整個歐洲十六世紀到十八世紀的戰場,受到戰場的完全的檢驗,結構極為簡單,就是在鉗口上夾一塊燧石,在傳火孔邊有在彈簧下的擊砧,扣下扳機,就能將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用火星,引燃槍中的火藥。


    雖然後膛槍更科學和優秀比如蕭君澤手上的左輪就是從後邊上子彈,還有膛線,命中精度要高的多。


    但做這種槍械這需要極高的技術,它是用鐵鑄成的槍管,如果做成後膛,就不能保證密閉。所以他將就著這個時代的工業基礎,做了一點改進,不多,但也已經是碾壓了。


    當年拿破侖和英軍用的都是這個,一個縱橫歐洲,一個把清八旗打得滿地找牙,這年代有這個東西,還要什麽自行車啊!


    “裝藥時,槍管需在地上豎起來……就這樣,如果你手速快,每分鍾能射四發……”


    為了讓自家愛將能早點掌握技能,蕭君澤手把手裏教他如何使用,他身上的衣服有著昂貴卻淡雅香熏味道,直直地往賀爾腦子裏鑽,大有要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之意。


    賀歡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也不知淤青有多深,他認真地記住阿蕭的每一句話,認識著這新武器的結構,終於在阿蕭的指點下,打出第一槍。


    那一瞬間,無比地喜悅在胸中跳躍,情不禁間,他抱著阿蕭,轉了一圈。


    然後,阿蕭怔住了,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他。


    賀歡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事,但那一瞬間,他反而處理一種詭異的興奮與冷靜之中,又伸頭去貼了阿蕭的臉,認真地握著他的手,誠懇又無辜地道:“阿蕭,剛剛是我們部族表達感謝的習慣,我一時不查,你沒有被嚇到吧?”


    蕭君澤還是看著他。


    賀歡微微低頭,臉有些紅:“阿蕭,你,你不會真的介意了吧?”


    蕭君澤迴過神來,上下打量他一眼,輕笑一聲:“那倒沒有,繼續吧!”


    這阿歡,一會膽小,一會膽大。


    真是,好有趣啊。


    ……


    青蚨在一邊看著,忍了又忍,終是沒上去把那討厭的草原狗子拉開。


    他眉頭皺得很緊,這叫賀歡的家夥,心思甚深,陛下年輕不知世事險惡,居然輕易被他三言兩語騙到了。


    看看他動不動就貼在陛下身上,真是太冒犯了!


    他好想把這家夥丟到江裏!


    但他也非常明白,自家主上不是任人的拿捏的小姑娘,這兩人,誰套路誰還真不一定,唉,陛下怎麽就不找些良家子呢?他這樣的自己物色,真是好讓下屬為難啊!


    終於,當月上中天之時,蕭君澤和賀歡道別。


    明天,崔曜會親自任命賀歡新的職位,給他新武器雖然在青蚨看來,這明明是多此一舉,不過,既然陛下喜歡,也就隻能隨他了。


    唉,得快點讓魏貴妃迴來,隻要她迴來了,陛下就迴宮了,這天下就太平了,日子就輕鬆了!


    第185章 豈能盡如你意


    北魏,洛陽城。


    在元恪繼位,元勰退隱後,整個洛陽似乎又恢複了原本的繁華。


    不久前的先帝駕崩、天降異相、新帝失蹤這些事好像都已經成為眾人腦中有些模糊的迴憶。


    這個世道本就危機重重,生活的壓力,讓黎民百姓沒有太多功夫關注帝國上層的爾虞我詐,至於朝廷權貴,則不少都在私下慶賀,覺得這世道美好起來了。


    因為元恪在親政沒有多久後,便表現出了在政務上的低劣水平。


    和他雄才大略的父親不同,元恪耳根子軟,做起決定來十分猶豫不定,他沒有自己政治智慧,無法從群臣的各種信息中,分辨出真假來。


    而元勰這種明白人不在了,主政的高肇、元祥都是貪婪之輩,這些人,隻要錢財給夠,便能達成目標,比元勰那好處理多了。


    一時間,北魏上下在官員任免、稅賦攤派、徭役征發上,出現了失控的情況。


    最主要表現,就是元恪在經過天上遨遊一番後,對神佛更加敬畏了,繼位後不到一月,就已經親自招開了三次法會,親自講經,更是對龍門石窟寺加注資金工匠,親自催促石窟寺的修建。


    為此,元勰幾乎天天都在長籲短歎。


    偏偏他還不能在旁人麵前顯出不敬之相,於是便在魏貴妃身邊,隨她學習一點醫術,打發時間。


    但魏貴妃顯然也不喜歡這種精神內耗。


    “我就不明白了,路是你們自己選的,現在你把權柄拱手讓人,如今又擺出這個模樣,是要給誰看?”魏知善十分輕蔑,“你若是想繼位,機會可太多了,甚至你現在修書給我家陛下說你想繼位,他都會帶兵來助你。”


    元勰輕歎著搖頭:“我朝為了嫡長繼承,耗費六代帝王心血,豈能毀於我手。”


    北魏本就是草原起家,有兄死弟繼的繼承風俗,當年為了改成中原的繼承製,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哪能說改就改。


    魏知善不屑道:“兄死弟繼有什麽不好,國賴長君,一個知根知底的親王,不比年輕未掌過權的太子好得多麽?”


    元勰苦笑道:“草原上群敵環伺,如此兄死弟繼,當然可以,但中原不行。”


    ……


    “為什麽不行?”新一天的小課堂上,賀歡聽著阿蕭給他講朝廷的局勢,不理解為什麽不能是彭城王繼位,先皇帝不都給了召書了麽?


    “因為中原與草原不同,草原上,群敵環伺,家產本就不多,屬於公有,權利分得沒有那麽清楚。中原王朝,勢力太大了,”蕭君澤給他解釋,“中原是農耕立國,天然追求穩定,追求父死子繼,如果有一個親王,年紀與皇帝相差不多,又被定為皇太弟,又可以參政,那麽,他身邊就會天然聚集許多勢力,想把他推上皇位自古功高莫過從龍,他要不進步,身邊的人又怎麽能進步呢?”


    賀歡若有所思。


    “更何況,弟弟勢力太大,本身就會威脅到皇帝的力量,天然引起戒心,到時一個不小心,就是兄弟相殘,”蕭君澤平靜道,“就算元勰上位了,哪怕他是個賢王,得位不正,將來的權力更迭,也必是腥風血雨。”


    說到這,他感慨了一下:“權力的來源需要正當性,失去正當性,哪怕做得再好,也會為王朝埋下隱患,比如南朝,從劉裕滅晉到如今,不過八十年,已經過了兩個朝代,換了十六個皇帝。所以才有‘江南多好臣’一說。”


    再比如大唐,李世民幹得再好,也改變不了唐朝每次的皇位更迭都是腥風血雨,幾乎就沒有幾次是成功傳位的。


    後邊趙宋和明清就好很多,哪怕有什麽斧聲燭影,至少沒有證據,隻是野史傳言,而奉天靖難那實在是朱允文人菜癮大,把事情做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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