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軒深吸了一口的氣,勉強掛起微笑:“那,那跟我來吧,山路不好走,我去打個火把。”


    “我也去。”賀歡跟了上去。


    桓軒咬牙道:“你別想再進我山寨!”


    “風度,”賀歡平靜道,“桓王啊,你想讓阿蕭看你這麵目可憎的樣子麽?”


    “阿蕭也是你叫的麽?”桓軒冷聲道,“你這樣糾纏有什麽意思?”


    “我隻是想看到他安全,”賀歡的語氣還是那麽平靜,“除此,沒有其它意思。”


    桓軒皺眉道:“你覺著我很好騙?”


    “從未,”賀歡認真道,“阿蕭答應我去襄陽為我和部眾安置家業,我自然要護他無恙。”


    桓軒麵色稍霽,這才道:“好吧,但你別起什麽其它心思,他不是你可以想的人。”


    “你還能管別人所思所想啊?”賀歡搖頭,把做好的火把點燃,退開去了。


    桓軒也點好火把,跟著賀歡走過來。


    隻是才帶著他走出幾步,便麵色一黑賀歡還牽了一隻羊,正是兩日前從他身邊騙走那隻。


    這狡詐的胡兒!


    我們不是朋友了!


    ……


    到了桓軒的山寨,自然大有不同。


    熱水、淨衣,米飯,鹹肉,山寨裏食物不是上好,但生活環境瞬間高了一個檔次。


    蕭君澤沐浴過後,換了新衣,披著頭發,吃著對山民來說,已經極為豐盛的醃肉飯,倒也沒有吃太多,畢竟太鹹了。


    桓軒看他吃完,立刻拿出一本書:“阿蕭,這些年,我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


    然後用力瞪一邊的賀歡。


    這個時候,需要你自覺一點,滾出去!懂?


    賀歡當然懂,但他低下頭,然後又抬起,看著那書,眸中露出濃烈的羨慕求知之色:“可以讀書啊……”


    蕭君澤見此,不由問道:“你也想學麽?”


    賀歡看了一眼桓軒,有些遲疑地道:“這,我可以麽?桓王他,不會生氣吧?”


    蕭君澤於是看向桓軒。


    一時間,整個靜室裏,針落可聞。


    桓軒把拳頭捏得做響,過了好幾息,才低聲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賀歡露出喜色:“謝過桓王!謝過公子!”


    蕭君澤不由笑道:“桓軒以前便時常給族人教授學業,你有求知之心,他怎會拒絕呢?”


    賀歡用力點頭,露出對桓軒極是感激的神情:“多謝桓兄!”


    第166章 一不一樣


    因為肩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所以蕭君澤沒有提筆,而是以一問一答的方式,給桓軒解惑。


    桓軒這些年積蓄的問題,也並不是數理化別說古代生活了,就算是現代生活,這些知識能用的範圍也非常狹窄,他問的更多的,是如何發展部落,帶領族人的生活的更好,這些年,他在桐伯山裏做得還算可以,已經有大量山蠻來投奔於他,勢力發展之快,甚至超過了他的族叔,大有與之分庭抗禮的架勢。


    比如,問。


    “這些年也我在開發山林,”桓軒拿著毛筆的搔了搔頭,“用大量的木頭和桐油與襄陽交易,換得錢財,但巨木都在深山之中,采伐困難,提升有限,為此,我重金去襄陽製作幾架絲器,在山中廣種桑木,以桑、蠶、魚、養羊等辦法來擴大財源,但所產生絲卻賣不上價,雖然有些富餘,卻還是手頭甚緊,連購入些的鐵甲的錢財,都存了三年……”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蕭君澤首先給了一個讚許,然後才道,“桑蠶之絲,輕薄昂貴,需要江南、蜀中、洛陽等富庶之地,才能賣出高價,你送去襄陽、汝南等地,自然都是讓中間商賺了差價。”


    他細細給桓軒講了市場和貨物關係,又提起想要將原材料賣出價,便要提升產品價值,比如自己想辦法織出特別一些的錦緞,如此,才能去擠占高端一點市場。


    隨後,桓軒又問起該怎麽改進的,蕭君澤指點他需要派心腹去江南等地學習、或者引進工匠,這樣才能方便改進。


    另外,想要擴大財源,不能隻看著絲,要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去雲夢澤開墾土地,那裏有良田,才能讓山民過得更好,山中想要發展,交通太過不便了。


    襄陽的雙季稻已經在雲夢澤推廣開來,大陽蠻若能組團占地開墾,便能做為族人的立身之基,錯過了,以後再想要這種開墾土地的機會,就需要很久以後了。


    桓軒於是又問。


    在這一問一答之間,蕭君澤幾乎是為他們量身打造了一個計劃書。


    同時,他還分析了北方將來的局麵。


    “元宏去世後,洛陽宮變,元恪如今下落不明,但有元勰在,這些都不重要,”蕭君澤提起這事就一肚子火,“有他和幾個宗王相助,就算元恪迴不了洛陽,那他也會推舉元宏的兒子繼位……”


    “如今,朝廷大權都在漢人門閥、諸姓宗王身上,將來數年,當無大亂,最多便是在襄陽附近,與朝廷有些小摩擦,”蕭君澤對將來的局麵,也有所安排,“一般而言,朝廷不會如此無智。但有些事,也說不準,若是他真對襄陽用兵馬,襄陽必會聯合南朝,還以顏色,你們大可支持雍州,從中漁利……”


    “這怎麽是漁利呢?”桓軒立刻道,“雍州刺史治下,政通人和,物產豐饒,人丁繁茂,如此大好局麵,我等助雍州,便是幫自己!”


    蕭君澤不由笑了起來:“幾年不見,你說話越來越好聽了。”


    桓軒點頭。


    蕭君澤於是又提起了將來朝廷會對北方草原政策這話便是說給賀歡聽的了,桓軒也認真記住。


    “草原如今的困境就在於,在近十年前,雍州刺史君澤將碳石、糧食、羊毛、鐵鍋等物與朝廷貿易後,草原的糧食供應提高了許多,以前許多養不大的孩子,在這十年裏,已經成為新一代,”蕭君澤喝了一口茶,“賀歡,你可有感覺,最近一年,糧價上漲、軍鎮之中,參軍的人丁多了許多?”


    “正是!”賀歡恍然大悟,“難怪今年還未入秋,柔然與諸部便開始劫掠邊境,原來是人丁過多,各部的糧草難以為繼!”


    雖然長大的發那麽孩子可能才十一二歲,但是這正是對食物需求最大的年紀,而且這年紀的少年,已經可以是一名戰士,他們甚至比的普通成人還要悍不畏死。


    “中原王朝,對付草原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分化瓦解,絕不能讓草原有一個部落突然壯大,開始吞並周圍部落,並且有一統之勢,”蕭君澤將茶碗放下,“畢竟,誰掌握了六鎮之兵,誰便有可能是下一個天下之主。”


    桓軒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阿蕭,我記得你說過,刺史已經製作出火炮,將來的軍陣將會化為塵埃,”


    聞此言,賀歡眸光微動,耳朵幾乎要豎起來。


    “不錯,火炮將來會改變天下,但一時半會,此物產量不多,十分稀少,不可能遍及天下,但十幾年後,便說不準了,”蕭君澤解釋道,“可我們說的是這兩年,主功之事,還要交給軍陣。”


    桓軒表示受教。


    蕭君澤又講起草原動蕩,他們倆可以做什麽當然是獲得人口,如他所料不差,草原異動,必然會引朝廷出兵鎮壓,甚至因為北魏國中各地都在興建工坊,需要奴婢,草原諸部便是最好的來源。


    隻要在朝廷中稍微打通關係,便能獲得、咳,是解救大量奴隸,到時自然能壯大隊伍。


    ……


    這些也早蕭君澤將要做的安排,他此次去襄陽,必然也停留不了多久,南國還需要他來鎮住。


    他需要迴去南朝,把朝廷的官製再做修改,讓各大世家相互製衡,如此,才能維持北南兩國皆是安寧的假像。


    當然,還有最重要一點。


    “……若我所料不差,南北兩朝,自此以後,都會大興佛教,”蕭君澤幽幽道,“佛家之說,教人忍耐,安於現狀,求得來生,慰及心靈,若是世道黑暗,求佛教之人必然如長江之水一般,滔滔不絕。”


    賀歡也是拜過佛的,疑惑問:“公子,這樣,難道不好麽?”


    “所以的事情,都過猶不及,”蕭君澤歎息道,“佛教僧尼,不事生產,不服丁役,卻耗費錢財、人丁,出家的人的多了,在家的人便在少了,但是,朝廷的用度卻隻會多不會少,多出的那些稅賦、搖役,又會是哪些人承擔呢?”


    賀歡和桓軒幾乎同時皺緊了眉頭,後者更是道:“可是,若是朝廷苛政於未出家的庶民,豈不是又要逼得那些不想出家的人去出家?”


    “正是如此,”蕭君澤微笑道,“所以,你以為太武帝為何要滅佛?”


    “那便又是一場天下動蕩?”賀歡心中有些恐慌,“北朝分明是興盛之景啊。”


    “他學了漢族門閥,當然要把南朝一歲一易主的傳統一起學過來。”蕭君澤倒是不急,“你們都是年輕俊傑,將來亂世,定會是你們崛起的階梯。”


    桓軒頓時臉紅:“阿蕭過譽了。”


    賀歡則認真深思道:“所以,公子,刺史大人也有登基之誌麽?”


    蕭君澤微微挑眉,笑道:“算是吧,雖然皇位對他也不太重要。”


    賀歡懂了,立刻道:“謝公子指點。”


    蕭君澤有些困了:“今天便講到這裏,有事明日再提。”


    兩人對視一眼,火花飛濺一息後,又飛快移開眼,各自收迴目光,退出這座小院。


    蕭君澤輕輕吐了一口氣,側著身子,倒在鋪有稻草的床榻上,將武器放在枕下,側身躺下,閉上眼眸。


    ……


    賀歡與桓軒走出房間後,幾乎是立刻就抬手,一者出拳,一者架住對方的拳頭。


    兩人在黑暗的台階上扭打成一團,但都沒有發出聲音,不過桓軒這幾年不說養尊處優,但親自上陣廝殺的次數極少 畢竟,他是喜歡那種中原人的“談笑間破敵”,而是金戈鐵馬,裹屍而還,所以和賀歡這種從小廝殺到大的同齡人打,不占優勢。


    但桓軒也有自己的韌性,那就再痛也要給對方一個教訓,否則別人會以為自己好欺負,所以就算挨的奏更多,也死死咬住不放。


    數十息後,兩人都筋疲力盡地躺倒在濕冷的泥地上,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


    “他根本不喜歡你!”桓軒看著明月低聲道,“你在糾纏什麽?”


    “他難道喜歡你了?”賀歡也看著天空,隨手從旁邊扯了根馬尾,叼在嘴邊,“我並未糾纏,隻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罷了,其它的,並未多想。”


    桓軒簡單道:“胡扯!你就不是個隻會旁觀隱忍的。”


    賀歡忍不住笑了一聲,偏過頭看向桓軒,道:“桓兄,朋友一場,我勸你一句,既然事不可為,那至少把自己心思收斂著些,莫要顯出一副不值錢的樣子,反而讓人困擾。”


    桓軒一怔:“什麽意思?”


    他雖祖上是大族,但愛情觀被山民影響甚深,隻知道喜歡便要表明心意。


    賀歡卻沒有再答,而是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塵土,走出門去,他還要去給自己部將報聲平安,同時也要告訴他們,暫時不用修城寨了,他找到一條新的出路。


    桓軒爬起來,但爬到一半,便悶哼一聲,繼續倒在地上,他還需要緩緩,這胡狗,下手可真狠。


    ……


    賀歡吹著口哨,乘著月色,舉著火把,離開了,然後,又大半夜地,把自己部下重新帶迴了桓軒山寨。


    桓軒大怒,禁止他們入寨。


    賀歡也不糾結,就讓人在山寨外駐紮,反正也就一兩日的時間罷了。


    如他所料,蕭君澤住了一夜,便要賀歡陪他南下了,桓軒自然也跟在一起。


    但在出門前,蕭君澤看著賀歡臉上一點淤青,關切道:“你的臉怎麽了?”


    賀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先前和朋友切磋了一下,技不如人。”


    蕭君澤當然不會認為是他的部下對他動手,於是看了一眼桓軒,心中了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傷處:“下次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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