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澤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眾生平,而人心不平……能說出這句話,你也不差。”


    “過獎了,”拓拔宏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又露出欣喜之色,“先生所言,皆為帝王術,先前種種,想必是對吾的些許考驗,還請隨我吾迴洛陽,再議封賞。”


    果然,他是天命之子,有一統天下之能,看看,這樣的人物,都主動來投奔他了。


    蕭君澤搖頭:“不必,我尚年幼,此術還未大成,入你朝中,不過是想多聞多聽,加以完善罷了,領受官職,隻是浪費時間。”


    拓拔宏也覺得有理,以少年的年紀位小了不合適,位高了不能服眾,但無論如何,不能放過。


    於是他微笑道:“好,對了,不知此道,可名否?”


    “這世間,無不可名之道。”蕭君澤微笑道,“此道由人生於世,人產百業而興,所以,我就稱此為,生產關係。”


    第40章 最好用的


    這番君臣奏對,於拓拔宏來說,是開拓了視野,見到了不曾見過的風景,自然是想聽到更多。


    但蕭君澤卻沒有再講下去的想法,社會理論這玩意,是要結合實際的,不然聽了隻會覺得好厲害、好有道理,然後便拋之腦後,下次該犯錯時依然不改。


    這些都是要拓拔宏自己揣摩、對比,才能吸收。


    所以便以天色不早應該早點迴去,皇帝不應白龍魚服為由,催促著的他快走。


    拓拔宏知道少年說的有道理,便笑了笑道:“也好,今日收獲甚大,當盡興而歸。”


    於是一行人迴到村中,拓拔宏給蕭君澤留下了一隊士卒供他差遣,然後便帶著自家司徒迴軍營,那親密勁兒,讓蕭君澤充分意識到這皇帝分明是和馮誕分開太久,不習慣了,這才找過來的。


    這簡直是被完全拿捏啊!


    “愛情這玩意真礙事,”蕭君澤看得搖頭不已,告誡自己,“等我長大了,必然不會談情說愛,徒然浪費時間,增加軟肋!”


    魏知善在一邊聽得滿頭問號,本想說情愛之情十分美好,但一想到自己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反麵教材,便隻是笑笑不說話。


    倒是青蚨用力點頭,覺得公子說的有道理。


    蕭君澤隨即檢查了自己留在村子裏的材料,發現村民把他的東西照顧的很好,火藥罐子都密封得非常不錯,一些原材料數量也沒有差錯。


    他的小徒弟看著那群兇煞的士卒走了大半,這才有了些膽量,小心翼翼的拿出作業本,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希望得到表揚。


    蕭君澤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雖然他也沒有高出對方多少,看著十分滑稽。


    然後打開作業本,坐到一邊,認真地給他批改作業。


    大部分都是對的,加減乘除,九九乘法表這些都默寫得十分準確,還有抄的字帖,厚厚的一疊小字,都是認真寫過的。


    他很滿意地表揚了這小孩,又給他講解一個多時辰的新題目,這才帶著他一起,去他家家訪,表示準備帶這孩子去洛陽。


    池家的父母當然是千恩萬謝,周圍許多人家也紛紛前來恭喜他對他們這樣卑微的荒村野民來說,能進入大人物的麾下當一個貼身奴仆,那也是十分讓人羨慕的事情。


    蕭君澤本想多留下一些錢,但他知道,在這種小地方,錢財多了反而是禍端,於是便留下一封信,讓他們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拿這個去尋郡守,他一定能幫他們解決麻煩。


    那信上留的是馮誕的印信,而且剛剛的那位路郡守可是見到了皇帝本人,量他也不敢袖手旁觀。


    池硯舟跪別父母兄長後,便和他一起,帶著蕭君澤的化學材料、魏知善儲備了一個春天的藥材、各種去年蕭君澤搓出來的工具,還有一些特別的紙,一起迴軍營。


    ……


    隨後,北魏的大軍便開始行軍,路線是向東,前去青州,沿途巡視後,拜祭孔子,再迴洛陽。


    至此,蕭君澤的第一階段,終於算是達成,他已經觸及到北魏的權利核心,擁有了影響北魏政策的能力。


    他坐在夜空下,拿出竹笛,輕輕吹起來。


    悠揚的笛音穿過微涼的夜風,也梳理著他的思緒。


    認真算起來,從他穿越過來,已經有兩年時間了。


    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小小的波折,但是總體上還算是穩中向好。


    如今算是邁出了偉大道路的第一步。


    他的目標一直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利用拓拔宏在整個南北朝,也就隻有這位皇帝,有能力也有魄力,去推行這種甚至會動搖國本的改革,因為他的改革基本盤,鮮卑大軍,是掌握在他手中的。


    相比之下,南朝不行,南朝的大軍,就比如剛剛過去的淮河之戰,整個南朝的軍隊,基乎都是各地大族獻出的部曲,也因此,蕭鸞對各地大族大將都是優撫為先,就算他蕭君澤想辦法當上了南朝皇帝,可也是動不了整個南朝的世家大族。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做得就非常有限,需要建立軍隊,拉攏世家,但想要更進一步的發展工商,建立百工,就會觸及到南朝那幾乎是登峰造極的莊園經濟,他當然可以想辦法打破他們,可這樣一來,他的支持者,就會非常非常少。


    這樣有挑戰性的玩法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前期發展太慢,沒有足夠刺激性,周圍除了蕭衍會稍微有點難度,其它都是臭魚爛蝦,而他真正的敵人是世族門閥,還有那些早就已經習慣的士族奴隸,會打得很不爽快。


    所以,他來北方,就是為了找足夠的盟友。


    一個,可以橫推而過,把南方世家大族一掃而清的盟友。


    想到這,蕭君澤目光裏透出一絲輕蔑,他可沒什麽興趣在皇宮裏玩勾心鬥角、虐戀情深。


    他們不配!


    拓拔宏在曆史上的壽命不長,離他死去也就四年時間,他已經寫好了劇本大綱,剩下的事情就是看這位皇帝的命能不能改。


    這位皇帝有著雄心大誌,雖然他有的時候很急,看的問題也不全麵,有一些衝動和魯莽,但這都不能掩蓋他的改革光芒。


    他至少敢於麵對這些問題,而不是拖拖延延等問題爆發,哪怕由此產生了新的矛盾,錯誤也不在他的身上,這是整個時代造就的,他沒有看穿曆史的眼光,這並不全是他的錯。


    他要做的,是幫拓拔宏找出來一些問題,從而取信於他,然後,在北方搞出更深入的改革。


    這位孝文帝沒看到的缺陷,他來幫他發現。


    一曲吹畢,蕭君澤凝視著遠方平靜的河麵,微微勾起唇角:“想幹一番大事業麽,我來助你。”


    事業不事業的不敢保證,但大是一定的,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


    -


    大軍開拔,大部分的人都是要靠兩條腿走路,不過蕭君澤既然已經是馮誕的義弟,那坐一輛馬車,也沒什麽不對地方。


    嗯,還是有的。


    做為一個工科狗,還是改造區大up主,他怎麽能忍受這顛簸雙輪馬車呢,上次去徐州上任時,那是剛剛穿越,工具不齊,人手不足,而且隻有兩百裏,忍忍也就過去了,這次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按孝文帝一路從山東繞迴洛陽,那可是兩千多裏路,這能忍?


    於是他果斷改進一番,兩輪不可,兩輪不穩定,馬車跑時會上下顛簸,當然要四輪,四輪雖然也會遇到坎坷,卻要好上很多,尤其是慢一點時,問題不大。


    至於說四輪不好轉彎……隻是因為少了個差速器而已,幾個齒輪的事!添上。


    馬車沒有減震……那就上板彈簧!


    太陽曬過於熱了……頂上加上小水箱,溫度便能恆定許多。左右加上貼有銀箔的絲綢,有效反射熱源。


    一番操作下來,蕭君澤覺得,這要是能錄下來發平台上,怎麽也要有個百萬播放,尤其是那兩匹拉車的名駒,上個熱搜都不過份。


    反正一番折騰後,蕭君澤終於滿意了,把擴大了兩倍麵積馬車裏裝上一些零碎,他要在車裏想想怎麽寫教材。


    工科之母的數學,隻學加減乘除必然是不可的,必須要學幾何,要上代數,再來個力學,有了這三樣東西,才有可能發展一點與眾不同的東西,在牛頓之前,科技轉換成生產力的速度極其緩慢,而當經典力學揭開了自然與人的聯係,整個科學才迎接到了他真正的文明時代。


    但是……


    “你怎麽可以上我的馬車,下去!”蕭君澤怒道。


    “阿誕上得,朕為何上不得?”拓拔宏坐在柔軟的蕎麥殼睡墊上,巍然不動,還伸手捏了一把按人體力學弄出來靠背,舒服地發出歎息,“阿澤的日子,真是比皇帝還享受啊!”


    馮誕也有些無奈:“阿澤,工匠們已經在改製禦駕,最多明日,便能換上,你且忍一日!”


    “他要隻是坐著,我還能忍!”蕭君澤磨牙道,“可他還睡我床,還吃我炸鯽魚、牛肉幹!”


    “又不是沒給錢,”拓拔宏躺在靠背上,吃著阿誕遞來的水酒,“你看那兩匹照夜白,可是好多大臣都求不來的名駒,價值千金,朕找你要過一文錢麽?”


    “你大可拿走!”蕭君澤冷漠道,“這拉車本是挽馬的活計,不需要它們越俎代庖。”


    “何必如此小氣,”拓拔宏主動給他遞上一條小魚,被對方無情拍開後,又放自己嘴裏哢嚓哢嚓,“你不是說想要一處石炭礦麽,來,自己選一個。”


    他拿出一本朝廷的礦山名錄,放在案幾上,推到少年麵前。


    “嗯……”


    居然被人氪金了!蕭君澤矜持了一下,怒氣消了不少,拿起那本礦山名錄,仔細翻看起來。


    拓拔宏在一邊解釋道:“石炭用處不多,且多在平城一帶,多是給邊境六鎮軍營之用……”


    石炭其煙有毒,拿來煉鐵後,鐵器柔軟不堪用,也就燒燒陶,給軍營的底層兵卒用用,所以朝廷的礦山並不多,大多數人冶煉都是用木炭,畢竟木炭易得,石炭則要從礦山中運出,成本過高。


    蕭君澤看了看,洛陽附近有三個煤礦,一個在嵩山,一個在河陰,一個在北邙山,其中河陰那一個靠洛陽最近,且在黃河南岸,水運便利,便大筆一揮,要了這個礦。


    “盡管選,不必客氣,上邊礦山,皆可送你。”拓拔宏微微一笑,頗有幾分驕奢霸道之意。


    “不用那麽多,否則你以後還要找借口來我處拿迴,麻煩!”蕭君澤將那本名錄輕輕推迴去。


    拓拔宏本想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想到最近被打了幾次臉,便略為謙虛地問道:“阿澤,你要石炭做何?”


    石炭雖然能點燃,但賣不上價,十分雞肋,若是個銅礦鐵礦錫礦,他肯定是不會那麽輕易給出的。


    “燒。”蕭君澤簡單答道。


    “燒?”拓拔宏略出思索之色,“為何不用木炭?”


    “因為,窮盡邙山之木,也不夠我燒,”蕭君澤抬眸看他,“要是能用石炭冶鐵,更勝木炭,你覺得,這石炭,還會如此廉價麽?”


    拓拔宏聞言,懶洋洋的身子立刻坐起,十分端正:“還請阿澤說得明白些。”


    蕭君澤輕笑一聲,於是講起了煤的生成,說這也是木炭,為什麽是樹變的,因為他曾經見到煤炭裏有木頭的年輪,不知多少歲月演化,為什麽這種木炭就無法冶鐵呢?


    反正一番推斷,其中還夾雜了對五行物質的質疑。


    “你說,在五行之外,還有他物?”這可和拓拔宏的理解差別太大,一時間陷入困惑。


    沒辦法,五行終始說從戰國年間誕生以來,幾乎完全融入了中原文化哲學之中,無論煉丹、看病、看相、風水、甚至是德行、國名,都要往這上邊靠。


    前些日子,拓拔宏還準備改五德始終說裏從燕國繼來的土德,讓北魏直接承繼晉朝的金德,是為水德,也就是不承認後趙、前秦、燕國還有南朝的宋齊這些政權染指過中原正統一言蔽之,你們都是垃圾!


    “不能完全確定。”蕭君澤沒把話說滿,但他提出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誘惑,“但是,你要不要一起,補全五德?”


    “這是何意?”拓拔宏有些明白,但額頭卻微微見汗。


    “那可是能成聖人的權柄,”蕭君澤輕聲道,“解釋權,也就是釋經之權,歸你。”


    並不複雜,就是給他添加化學物理屬性,比如五行之金,其下有多少個元素,又代表了哪些真理,方便推而廣之,當然,也方便承擔那些儒學世家的,一點點反噬。


    他的印刷術,就是為此準備的。


    他要讓皇帝陛下,開放一些職位,來一個屬於理科的科舉。


    第41章 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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