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內


    顧仲懷坐在蘇躍的棺槨前,他麵前的地上擺了兩個酒杯。


    他一手執杯,對著另一個酒杯說道:“你最愛的桃花釀。”


    “我親自釀的。你嚐嚐。”


    說罷,一杯酒撒到了地上。


    蘇躍生前最愛飲酒,她說她喜歡那種微醺時刻,身心的放縱。嫁入王府七載,前六年他們形同陌路,她當她端莊的王妃。


    自己當自己的攝政王。


    後來有了交集,她的樣子才在他腦海裏清晰起來。


    她愛笑,愛銀子,愛美酒。


    愛


    騙的他團團轉。


    顧仲懷輕笑,想起蘇躍不止一次的說,百香樓的酒好喝。


    他當時冷臉相對,百香樓什麽地方,秦樓楚館,豈是一個王妃能出入的地方。何況她還有孕在身,豈能飲酒。


    但是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樣子,做夢都因沒飲到酒哭醒過。


    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哪家人會因為孕期不能飲酒饞到哭。


    想到蘇躍眼含淚光,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裏轉啊轉的,他就覺得那眼淚是轉到了他的心尖上,轉的他的心又軟又顫。


    自己私下找到了百香樓釀酒的師傅。


    一開始是想讓師傅釀幾壇好酒,等他動手的時候又覺得他的王妃要喝這麽一個醃臢人釀的酒。


    越想越不舒服,幹脆自己學了。


    等她生完孩子,他就拿出來跟她一醉方休。


    想著蘇躍喝著他釀的酒,眼睛亮晶晶的叫他夫君,他就心熱。


    如今酒釀好了。


    你人在哪裏?


    一杯酒滑入喉嚨,好苦。


    顧仲懷輕歎,看來這個酒他釀的並不成功,蘇躍喝了不知道會不會跳腳打他,給她喝了這麽苦的酒。


    沒有桃花的香味,隻有無邊的苦澀。


    “你不配在這裏。”


    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顧仲懷的迴憶。


    顧仲懷抬眼,棕發棕眼,他垂眸:“穆離,你是不是覺得朕不會殺你?”


    穆離真是好本事,悄無聲息的潛入這裏沒被人發現。


    對,蘇躍曾說過,他救過她一命。


    穆離愣愣的盯著棺槨:“她因你而死。你為了你所謂的心中大義,家國情懷,將她置於一個危險的漩渦。”


    “又因為你的優柔寡斷,沒有立即殺了太後,葬送了她的性命。”


    “閉嘴,你閉嘴!”


    顧仲懷猛然站起來拽住穆離的衣領,兇狠的瞪著他。


    穆離也不示弱,跟他對視:“嗬嗬,怎麽說到你的痛處了?”


    穆離打開他的手,將他拽到蘇躍的棺槨前


    “你對著她的發誓,你全無私心的待她?”


    顧仲懷刹然變了臉色,他們相識之初,他......


    穆離冷冷盯著顧仲懷臉色變的慘白,譏諷道:\"她被害了,你才幡然醒悟,你裝什麽情聖,你可真讓我感到惡心!\"


    穆離的聲音漸高,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壓抑自己的怒氣。


    他上次離開蘇躍的時候她還在跟他鬥智鬥勇,靈動的宛若山間精靈,再見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孤零零的躺在那。


    著讓他如何平複心中鬱氣。


    若是早知道顧仲懷護不住她,他就算死在當場也要帶她走!


    “她應該屬於我的,我才能護住她,可是她這個有眼無珠的偏偏要跟著你,護著你!你算什麽東西顧仲懷,你是什麽東西!!!”


    穆離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我要帶她迴穆國。”


    顧仲懷原本下垂的手臂,漸漸握成拳


    “她是朕的皇後。”


    “她不想當你的皇後!”


    “你帶不走她!”


    沒等穆離說完,顧仲懷一拳砸了過來。


    穆離被打倒在地,他摸了下唇邊的血,嗬嗬的笑了:“說到你的痛處了?”


    “找死!”


    顧仲懷眸若冷電,又衝著他打去,穆離也不甘示弱,起身迎戰。


    兩人都摒棄了功夫技巧,用的最原始的男人之間的撕扯較量。


    顧仲懷四處征戰,本就傷體未愈,與全盛時期的穆離無法抗衡,被穆離打的拳拳到肉。


    待到兩人打累了,氣喘籲籲的躺在地上,臉上都掛了彩。


    身上的痛感傳來,顧仲懷這一年多以來倒是頭一次有一種心落地的感覺。


    好像就等著誰來打他一頓,罵他一頓。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在人間。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


    靜默了許久,顧仲懷忽然開口。


    “你說的對,我沒護住她。但願來世......”


    \"來世不行!\"穆離打斷他:“來世,我來護著她。”


    顧仲懷反倒是不急了,雙手背在腦後墊著:“來世她還會選擇我。”


    “選你幹嘛,獨守空房六年?”


    顧仲懷被他說的一窒,:“不會了,我定會好好護著她,不讓她受傷。每天都讓她開開心心的。”


    “切!”


    “你個麵癱臉懂什麽哄女孩子開心,這不讓幹,那不讓去,自然是選小爺這樣,會玩愛鬧的。”


    顧仲懷又一窒,想著自己不讓蘇躍玩火統,想起自己不讓她喝酒,不讓她逛酒樓。


    從見麵開始,顧仲懷就一直被穆離點對點打擊,這讓他非常不爽。


    他轉頭看向穆離,忽然嘴角一勾


    他找到了一個蘇躍會跟他的理由。


    他轉過頭,語調輕快:“她喜歡我這樣長相俊俏的。”


    穆離猛然坐起身,恨恨的盯著顧仲懷:“顧仲懷,你也太不要臉了。”


    堂堂七尺男兒居然出賣色相,這於南風館裏的小館有何區別。


    穆離頭一次恨自己長的棕發棕眼,不符合現下這個朝代的主流審美。


    他走在街上甚至有小女孩被他嚇哭,說他是妖怪。


    他恨恨的想,若是再次遇到蘇躍,定然使出十成的本領讓她忽略自己的長相。


    顧仲懷跟穆離鬥了一會嘴,心下平靜不少,他又恢複了往日帝王高高在上的氣勢。


    他起身望著棺槨淡淡道:“穆王還是請迴吧,蘇躍是朕的皇後,穆王以後可以來祭拜她,我死了之後就祭拜我們倆。”


    穆離靜靜的望著蘇躍的棺槨。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是我的誠意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是你的選擇


    穆離閉眼,他曾無數次的幻想,如果成功帶走了她,他們現在是不是在穆國皇宮過著悠閑的日子。


    可惜


    人生沒有如果。


    這一別便是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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