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死韓簡,齊慎在與王楚卿商議後,決定拿出之前王重榮送來的數百萬貫陪嫁,再從汴州的府庫中湊上一些,當作這次平亂的賞賜,分發給隨自己一起出征的將士。上到將領,下到士卒,人人都有賞錢拿,視功勞大小而定。


    此舉無疑讓他在全體將士心中的形象越發偉岸。


    到了正式頒賞這天,汴州城節度使衙署前寬闊的閱場上,十餘萬大軍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鐵甲如林、旌旗獵獵,排列得整整齊齊。


    頒賞過程中,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場上的士兵們突然跪伏於地,對著齊慎三拜九叩,口中紛紛大唿“萬歲”,聲音洪亮,響徹雲霄,引得附近百姓爭相出來觀望。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舉行登基大典呢。


    “大膽!放肆!此事是誰安排的,想陷孤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境地嗎?”


    帥台上的齊慎聞聽此言,心中大吃一驚,趕忙出聲阻止,不準大夥再說這樣的悖逆之言——搞什麽鬼,才哪兒到哪兒,這就提前上演黃袍加身的戲碼了?


    “主公,此事是我等所為。”


    劉扞、寇彥卿、李思安三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陣,主動開口承認道:“主公,大唐李家天子,隻有一片京畿之地,政令不出三輔,這樣都能稱孤道寡,主公如今帶甲十餘萬,疆域數千裏,以您現在的權勢和威望,難道還當不得‘萬歲’二字?”


    這三人都是汴州的牙將出身,向來無法無天慣了,很多時候做事不過腦子,全憑一腔熱血。


    三人本以為這樣做能給齊慎一個天大的驚喜,孰料齊慎看到如此陣仗,整個人氣得臉色鐵青,差點沒拔出劍來劈了他們。


    “黃巢才剛剛被平定,頭顱被送到長安獻捷,你們幾個逆臣賊子,莫非是想讓孤做下一個黃巢嗎?來人,把他們三個抓起來,就地正法!!”


    “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眼看齊慎如此動怒,三人這才明白自己做了蠢事,慌忙跪下來磕頭求饒。


    謀士張佶、敬翔、李振等人見狀,紛紛跪下求情道:“主公息怒,三位將軍對主公向來忠心耿耿,這件事相信並不是他們有意為之,還請主公收迴成命。”


    接著楊師厚、符存審、張歸霸、劉知俊等人也跟著跪了下來,齊聲道:“請主公收迴成命,饒過他們這次吧。”


    齊慎方才說的都是氣話,他自然不會因為這麽點罪過就處死自己的三名大將,但也不好就這樣直接饒了三人,於是吩咐王檀道:


    “把他們三個的盔甲扒了,拉下去,每人重杖兩百軍棍!通通貶為馬夫,給孤喂幾個月馬,好好反省!”


    “末將遵命。”


    王檀點頭了點,一麵揮手招來踏白都士兵,命他們將劉扞、寇彥卿、李思安三人拿下,一麵退到側方,悄悄吩咐道:“讓打軍棍的手下留情,別把他們打傷了!”


    好歹跟在齊慎身邊也有一段時日了,王檀對自家主公的心思還是能猜到不少的。


    劉扞、寇彥卿、李思安瞞著齊慎,幹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齊慎都沒有對他們存殺心,說明他心裏認為這三人對自己是忠誠的。


    既然如此,王檀自然不敢對三人下死手。


    “殿下,多日來承蒙款待,末將幾人準備告辭了。”


    “殿下保重,末將也告辭了。”


    經曆了先前的風波,現場的氣氛明顯有些尷尬,還好王建、韓建、張造幾名雇傭兵將領,及時打破尷尬,主動來到帥台前向齊慎辭行。


    接著沙陀軍的李存孝也開口辭行。


    “孤已經讓人設下慶功宴,準備招待好好全體將士,各位何不多留幾日再走?”


    齊慎聞言,忙出言挽留幾人。


    王建搖頭道:“承蒙殿下器重,隻是義父那邊有事相召,我等還得趕迴長安,就不叨擾殿下了。”


    “好吧,既然你們執意要走,孤也就不挽留了,待會兒孤便讓人把賞賜給幾位發下來,再額外贈送你們五千石糧草,今後大家有緣再會。”


    齊慎說著,走出帥案,拍了拍王建的肩膀:“小王啊,此去長安一路保重。孤看你方麵闊耳、隆準細目,絕非池中之物,將來必定飛黃騰達,貴不可言。”


    “唔……多謝殿下。”


    王建撓了撓腦袋,不明白齊慎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些,不過還是拱手道謝。


    送走王建、韓建一行人,齊慎將李存孝留了下來,笑著道:“李將軍,孤特地為你準備了幾十壇美酒,你難道不想留下來嚐一嚐嗎?”


    李存孝本來是想走的,聽說有美酒,頓時又改變了主意,笑著道:“既然殿下盛情難卻,末將就多留幾日。”


    “好,你我賓客盡歡,好好暢飲一番!”


    對於這位名震青史的猛將,齊慎準備極盡拉攏之能事,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曆史上這位傳奇人物,後期不斷受到李克用的猜忌,最後雙方鬧掰了,李存孝企圖割據自立,沒能成功,被李克用捉住,處以五馬分屍之刑。


    據說李存孝力氣太大,行刑的時候,竟將五匹馬生生拉了迴來,最後被挑斷了手筋和腳筋才死於非命。


    想到這些,齊慎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沫。


    乖乖,要是真的到了那天,自己向李存孝拋出橄欖枝,把對方收到自己的麾下……


    那將來自己未必爭不過河東的李克用。


    …


    賞賜儀式結束,齊慎立刻讓人烹羊宰牛,與全軍將士狂歡暢飲,一直從正午喝到入夜。


    眼看天色實在不早,他才在王檀陪同下,返迴衙署後院。


    迴到後院府邸,喝了一碗丫鬟們送來的醒酒湯,齊慎的意識清醒了許多,揮手命眾人退下,隨後緩步走到支玉笄房內。


    “玉笄……”


    來到支玉笄房內,齊慎牽著她的手坐在床邊,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望了望旁邊熟睡在四輪推車的兒子,歎了口氣道:


    “當日孤在冤句城下,不顧你和天佑的死活,執意進攻黃巢,當時你心裏恨孤嗎?”


    支玉笄靠在他懷中,眨了眨眼道:“夫君,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齊慎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恨……”支玉笄低下臉,歎了口氣道:“可是恨也沒辦法,奴家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自古帝王將相,有幾個是有情之物?”


    齊慎詫異道:“那你現在還恨我嗎?”


    “不恨。”


    “為什麽?”


    支玉笄仰起臉,笑著道:“因為你是奴家的夫君,奴家是你的妻子,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齊慎聞言,心中很是感動,忙輕輕將她抱到床前放下,低聲道:“今晚我在這裏睡。”


    “嗯嗯……”支玉笄臉色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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