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稍微挪了一下身體,踧踖道:「不——」


    話未說完,卻被孟扶淵打斷,「你都第四次挪位置了。」


    霍一有些羞赧,他還以為孟扶淵全神貫注地看書,挪動的時候還特意放輕了動作,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對方的法眼。


    「怎麽,燕大俠坐的那塊地方成精了,長牙齒了?才讓英明神武的燕大俠避之不及?」孟扶淵輕笑,「我看你坐的很是不自在,想出去騎馬吹冷風?」


    霍一一時無言,算是無聲的默認。


    「哪有那麽多馬匹?我們無為山莊素來勤儉,不奢靡浪費,可沒有閑銀兩再買一匹馬,燕大俠忍忍吧。」孟扶淵哼了一聲,似乎是又想到什麽,補充道,「還有,季秋天寒,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往馬車最裏麵鑽,怎麽燕大俠還反其道而行之呢?」


    霍一:「……」


    孟扶淵抬著下頷,「你坐過來些,又不是沒位置。」


    將手中的書放在膝上,孟扶淵一本正經地盯住對方看,直到對方頗為無奈地坐迴初始的位置,自己如願以償。


    徐州與鄂州兩地相隔百餘裏,六日後,一行人才踏入徐州邊界。


    此時已是十一月初六。


    馬車夫將馬車穩穩噹噹地停在集市一家鐵匠鋪門前,霍一率先下了馬車,又拖住孟扶淵的手,牽他下來。


    孟扶淵掀開車簾時,刺骨的風疾疾往臉上刮,孟扶淵不由將身上的大氅裹緊了一些,拖住自己的那隻手被孟扶淵趁機握住,孟扶淵「反客為主」,拉住霍一的手往鐵匠鋪走,還未等霍一出聲發問,孟扶淵雙瞳剪秋水,笑著解釋,「我孟某一諾千金,說到做到,答應贈予燕大俠的謝禮,自然不會少。」


    霍一詫異,「莊主……」


    「不許叫莊主。」孟扶淵再次出聲打斷霍一的下文,「我已經提醒你兩次,事不過三,燕大俠別不知好歹,我這人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你要是再這樣喚我,我就不帶你同行了,我讓無為山莊的影衛將你趕出去。」


    「……扶淵。」霍一先是無奈,而後又是啞然失笑,「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孟扶淵挑眉,「怎麽,你不信?」


    霍一垂首,低聲道:「我信,我信。」


    孟扶淵這才舒展眉梢,扭頭沖明二吩咐,「你們在原地等我,我取個東西。」


    叩響鐵匠鋪的木門,孟扶淵和霍一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鐵匠鋪,隻見磚頭砌的圍牆上還零零星星掛著大小不同的鐵錘,鐵鏟,長槍,刀片等等,屋頂之上濃煙彌留,屋內隱約聽到叮叮咚咚的敲擊捶打聲。


    還沒等孟扶淵先行詢問,一旁身著粗麻布對襟短衣和小口褲的少年,上前熱情問候,「我是李師傅的徒弟,敢問您找誰?」


    「我與李師傅有約。兩日前我曾經書信一封,重金請求李師傅替我打造一把利劍,李師傅欣然答應。」孟扶淵右手從衣襟裏摸出一個黃信封,交給小徒弟,「這便是李師傅的迴信,以此為證,我並未扯謊。」


    小徒弟麻利地抽出信紙,展開,其上正是李師傅的字跡,於是笑道:「是了,那便不會出差錯了。」


    「師父這幾日有事外出,叫我替他好好看著他的鐵匠鋪,知道您這幾日可能會來取劍,特意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認錯了人,也不要怠慢了孟公子。我這就替孟公子將鑄造好的長劍取來。」小徒弟一溜煙地跑了,再折迴來時,手裏多了一把劍。


    隻見劍長一尺八寸,中央有一條筆直細紋,將劍身一分為二,除此之外無其他紋路,銀劍沐在日光下,鋒芒閃爍,仿佛真如古老江湖傳說裏能夠削鐵如泥,劍柄斜斜纏繞螺旋狀凹陷鞭紋,劍柄和劍身連接處是浮雕龍頭,李師傅心靈手巧,連細如蚊足的龍鬚也雕了出來,龍嘴微啟,其間含鑲嵌一顆和田紅玉。


    見孟扶淵細細打量,小徒弟伸出頭,湊在一旁解釋道:「我師父聽聞孟公子用來贈人的這把劍意義特殊,就在孟公子的原本要求上,擅作主張鑲嵌一顆和田紅玉,李師傅說,此質玉石,形似紅豆,取意相思。」


    聽到最後二字,霍一神色隱約有些忸怩。


    「他倒是懂我。」孟扶淵揚唇輕笑,眼尾微彎,露出一排白玉皓齒,「此劍可有名字?」


    小徒弟答:「無。師父說讓您自己取,叫什麽全憑孟公子心意。」


    「這顆和田紅玉,我甚是滿意。」孟扶淵輕聲笑道,「古籍曾有一種說法,虹者,神龍也,龍首口中含朱,倒不如就叫它虹飲,一語雙關,既是虹飲,又是飲紅。」


    小徒弟哪裏懂這些讀書人的彎彎繞繞的心思,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仍覺孟扶淵的名字取的巧妙,於是附和道:「孟公子真是七竅玲瓏心。」


    孟扶淵無意多留,持劍拱手道,「孟某還有要事纏身,勞煩小師傅替我轉告李大師,有緣我與李大師改日再會。」


    小徒弟頷首,「好。」


    孟扶淵先行一步,從鐵匠鋪出來,等霍一緊隨其後踏出鐵匠鋪的門檻,孟扶淵轉身將劍遞給霍一,「拿著,你的謝禮。」


    孟扶淵溫聲道:「陵皓閣逃亡那次,我見你硬劍用的甚是熟練,就起了這個念頭,心道日後定要送你一把硬劍,這才襯得上你這一身高超劍法。」


    霍一聞言一怔,遲疑一瞬,還是彎腰,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多年來做影衛的禮數已經根深蒂固地留存在四肢百骸,以至於等霍一反應過來時,顯然為時已晚,隻能將錯就錯,「多謝莊——咳咳——扶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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