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身體動了動,卻還是單膝著地跪在地上的姿勢。


    孟扶淵最近抄寫天機,整理古籍費盡心神,此刻還有無為莊莊口,駱山臨溪之地的陣法需要布置,機關最好走之前全部檢查一遍,若是有損壞還要換新,一堆棘手的事情要處理,這時又來了一個怎麽勸也勸不好的霍一,孟扶淵心裏的火就隱隱有萌發之勢。


    孟扶淵走進一步,「你如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石磚偏涼,有青苔,磚塊間因為高度不同,縫隙仿佛是一個小斷崖,孟扶淵知道霍一跪著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是難受至極,更何況是單膝跪地的姿勢。


    可是眼前的霍一腰板挺直,似乎無動於衷。


    孟扶淵見狀氣極反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若我不答應,你就不起來?」


    霍一向來性子溫吞忠厚,可是如今眼前的人卻是執拗頑固,孟扶淵連問兩個問題,得到的都是對方無聲的反抗,孟扶淵心底的火一下子就燒到心頭。


    「霍一,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孟扶淵字句擲地有聲,「可以左右本莊主的決定?」


    霍一猝不及防間聞言,猛地抬頭,臉色一瞬間慘白,隨後意識到自己失態,又將頭低下。


    孟扶淵還是看清楚了,霍一垂頭之快讓他不由得聯想到被弓箭射穿翅膀而下墜的雄鷹,孟扶淵心口一痛,也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


    寒風鑽進衣袖讓雙手都有些抖,孟扶淵正想說些什麽彌補,卻聽到霍一還往槍口上撞,聲音錚錚響亮——


    「還請莊主三思。」


    簡直冥頑不靈。


    孟扶淵也被氣的不輕,還有要事要處理,孟扶淵無意和霍一繼續推拉戰術。


    「我意已決,你若想跪大可跪著。」孟扶淵撂下一句狠話甩袖而去,「你大可試試,看我會不會迴心轉意。」


    第10章


    孟扶淵先是去了無為山莊入口處。


    汴清予一行人之前是硬闖,但是破壞力不強,所以現在復原起來也不是太難。布陣要注意走位,最好能和周圍的景物互相配合,以達到相輔相成的結果。


    原陣法既然已經被破了七七八八,那最好還是重新設計,以防被汴清予泄露,給無為山莊帶來些無謂的紛擾。


    重新設計必然是費心費力,孟扶淵知道自己時間緊迫,隻好放棄這個打算,想著在原陣法的基礎上變動一二,實在不行陣法裏套陣法以達到令人難分東南西北的效果。


    不管怎麽說,這些都是極其耗費心神的,如此一來,便容易走神。


    十六自從被委託代理莊主職責的重任後,也跟著孟扶淵學陣法布局,在知道孟扶淵來了莊口,十六也跟了過來。


    餘光瞥見十六黑色的衣角,孟扶淵也知道那個身影是十六,一百多年朝夕共處孟扶淵對於影衛的身影已經了如指掌,甚至有些隸屬於影衛的人孟扶淵也能叫出幾個名字來,影衛的衣裝打扮都是一樣的,純黑的衣袍還是讓他想到了霍一。


    想他做甚?


    孟扶淵強迫自己摒棄雜念,專注於陣法。


    一個時辰之後,孟扶淵踩到了一塊飛鏢。


    飛鏢半截入土,孟扶淵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他立刻有了猜想,約莫是天樞派汴掌門手下留下的傑作。孟扶淵蹲下來,將飛鏢拔出,幾天過去,裸露在外的部分依然鋒利如初,說明這個飛鏢鍛造的時候為了防腐下了一番功夫,孟扶淵放在手心裏掂量,飛鏢很輕,越輕就飛的越遠,在幾人夾擊的情況下,即使霍一身手不凡,也難以全身而退。


    霍一。


    他不會還在那裏跪著吧——以他的性子怕是的。


    孟扶淵第二次走神想到這個名字,捏著飛鏢的手收緊,飛鏢上的尖刺將掌心擠出了一個凹槽,也帶來了一陣刺痛,孟扶淵垂眸站立片刻,終究是認命般地嘆口氣,喚了一聲十六。


    十六一個後空翻,衣角衣袖帶出一陣風,而後站立在孟扶淵麵前,「莊主。」


    孟扶淵握著飛鏢吩咐,「霍一恐怕此刻還在我書房外麵跪著,我要你把他打暈了送到他自己臥房裏去。」


    十六點頭稱是,卻隱隱有些麵露難色。


    孟扶淵熟悉十六的脾性,一眼就看出十六似乎有些為難,挑眉問:「怎麽?辦不成?」


    十六跪了下來,「還請莊主恕罪,霍一武功遠超屬下,屬下怕是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將他打暈。」


    孟扶淵顯然沒想到這一層,沉默幾秒才道:「是我思慮不周,總之你隻需想辦法,讓他不要跪著即可。他身上有傷,你的辦法也不要傷著他。」


    十六答應的很快,「是。」


    十六表麵欣然接受莊主命令,心裏卻在盤算。莊主說最好直接將霍一打暈,可是以自己的功夫怕是連霍一的肩頸肉都碰不到,還要不讓他跪,不傷到他,這要怎麽樣才能做到,簡直有些天方夜譚癡人說夢了。


    不過這些十六隻敢在心底裏說,莊主吩咐的事情,總還是要想辦法完成的。


    在棧道處迎風疾走,十六企圖從莊主的隻言片語裏找到霍一跪的根源,從根本入手解決問題。


    莊主向來厚待霍一,現在又吩咐我打暈偷偷帶走,讓霍一不要繼續跪下去,那很有可能是霍一自己要跪的。霍一從來都是唯命是從,這次敢忤逆莊主的意思,再聯繫幾個時辰前莊主匯集眾影衛的談話,怕是與莊主出山去簡州一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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