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監獄。


    高牆聳立,電網環繞。


    監獄內,秩序井然有序。


    服刑人員們在規定的區域內活動,生活被嚴格規範。


    探監室內,依鹿棠隔著那扇冰冷的窗戶,凝視著對麵的依序亭,眼眶微微泛紅。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身影已然不在,頭發花白了許多,麵容也多了幾分滄桑與疲憊。


    歲月和牢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爸爸……” 依鹿棠口中喃喃道。


    依序亭緊緊攥著手指,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波瀾。


    拿起電話,目光很快便落在依鹿棠中指上的鑽戒。


    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他心裏明白,這枚戒指,一定是那個男人送給她的。


    在依鹿棠探監前一個星期,他就在獄中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利堅的信件。


    信中,一位署名洛倫佐·甘比諾的男人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並闡述了這四年裏,依鹿棠在國外一個人成長的種種經曆。


    如今男人知道他身陷囹圄,無法再照顧女兒,在信中真誠地向他承諾,會照顧好依鹿棠一輩子。


    保護她,愛惜她,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隻願作為“父親”的他,能夠放心將依鹿棠交給自己。


    信中,他也得知了依鹿棠要做母親。


    沉寂許久的內心深處還是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最終答應了探監請求。


    透過那冰冷的玻璃,依序亭眸光微閃著。


    “棠棠,聽說,你在國外找了一個男朋友,並且已經打算結婚生子了,是嗎?”


    一開口,便是先關心有關洛倫佐的事。


    看著四年不見的親人,依鹿棠眼底滿是欣喜,稍縱又恢複了清明。


    “是的,爸爸,他叫洛倫佐·甘比諾,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我們已經準備,在元旦節舉行婚禮了”


    她低頭摸著自己的肚子,不禁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依序亭沉默了一會,啞聲道:“那你媽媽呢,在國外過好嗎?”


    聞言,依鹿棠睫毛慢慢下垂著:“媽媽改嫁後,過的不算太好,如今她和言叔叔,已經分開了...”


    當初呂心月結婚之後,便和言博之住在了一起。


    依鹿棠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生活,獨自一人租了一間小公寓,靠著兼職養活自己,再也沒有花過他們一分錢。


    期間雖然遇到很多困難,但好在有平采麗一一幫她化解了。


    直到呂心月和言博之遭到了仇人的暗殺。


    呂心月失蹤了兩天,在河邊和言博之屍體同時被找時,已經徹底瘋了。


    依鹿棠不想把呂心月精神失常的事情告訴爸爸。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想要告訴依序亭。


    “爸爸,我現在能自己賺錢,媽媽也被接到華盛頓和我一起生活了,等你出獄之後,你也來華盛頓,我們一家三口,重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一家三口。


    依序亭眼底猛然恍惚著。


    看來小姑娘什麽都不知道。


    坐在探視間凳上的他,心中滿是憤懣與痛苦。


    他記得。


    在依鹿棠高考前的一次體檢,他偶然發現依鹿棠和自己的血型不匹配。


    從依鹿棠兩歲開始,就有不少人說他們父女倆長的天差地別。


    起初,他隻是當玩笑話來看。


    當發現血型匹配有問題時,心有疑慮的他還是偷偷拿了依鹿棠的頭發去做了dna。


    結果檢查報告證明,依鹿棠與他沒有血緣關係。


    迴到家,他拿著檢查報告,再三逼問呂心月才知道。


    原來當初呂心月背著他,和言博之搞在了一起,生下了依鹿棠。


    當時依鹿棠正值高考前夕,為了不影響她考試,依序亭準備等依鹿棠高考後,再與呂心月正式離婚。


    誰知他被人穿小鞋,又以作風問題被抓後,呂心月絲毫沒有念及舊情,竟然將家裏的財產直接席卷到國外,與那個奸夫開始了新的生活。


    不久呂心月迴國後,沒有一絲愧疚與悔意,毅然決然地來到監獄侮辱他,要求他盡快簽下離婚協議書。


    正因如此,後來依鹿棠幾次三番想要迴國探監,他才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如果不是洛倫佐的那一封信。


    或許這次,他還是不願意再見依鹿棠。


    一想到依鹿棠懷有身孕,依序亭還是決定,把這個不光彩的秘密爛在心裏。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無奈道:“棠棠,我知道你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不過,我沒有這個福氣去享罷了。”輕輕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以後你會有一個屬於你自己的家,隻要你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我也就放心了,至於我,你也沒必要再操心了,你就跟著你的丈夫,還有你的媽媽好好過日子去吧”


    依鹿棠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淚水在眼中打轉:“爸爸,哪怕媽媽和你離婚了,你也是我的家人啊,作為你的女兒,難道要我眼睜睜地對你不管不顧嗎?“


    她不明白,這四年來,依序亭為什麽不願意再見她。


    而如今再次見麵,卻要說這些喪氣話。


    “棠棠,因為你媽媽她...”


    依序亭欲言又止,見依鹿棠滿眼失落地看著他,於心不忍,又將話咽進肚子了。


    從前,他覺的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小棉襖。


    而如今他不僅身敗名裂,家庭破碎,還成一個替別人養了18年孩子的綠頭龜。


    麵對這樣所謂的\"家人\",他如何能夠繼續接受?


    頓了頓,他才繼續開口道:“算了,棠棠,以後也別再迴國來探望我了,你就當沒有我這個爸爸吧...”


    依序亭話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中所有的期待與幻想。


    她心中一滯,嘴唇顫動著:“爸爸,我是你的女兒,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說這種話啊?


    原本以為,父女久別重逢相見,應該溫情喜悅。


    然而,現實卻與她的想象背道而馳。


    一名獄警突然走了進來:“,探監時間已到,請配合立刻離開房間。”


    短暫相聚,隨著依序亭留戀地看了她一眼,轉頭站起身結束。


    “爸爸,爸爸...”


    依鹿棠的眼眶發酸,細白的小手抓著電話,隔著玻璃窗使勁叫著他,卻始終沒有再得到任何的迴應。


    ——


    華盛頓 medstar醫院


    瓦妮莎忙碌了一整天後,終於在傍晚時分有時間來探望呂心月。


    畢竟作為依鹿棠的好朋友兼前助理,出於禮貌,還是有義務來醫院關心一下。


    病房外,她捧著一束鮮豔的花來到了病房門口。


    寂靜籠罩著整個病房走廊,沒有一絲聲響,也沒有任何人影。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騰而起,慢慢蔓延至全身。


    好冷。


    她哆嗦了兩下,沒多在意,推開呂心月病房門走了進去。


    剛走進房間,她便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一個護士正站在呂心月的床前,雙手正對著床上用力按壓著什麽。


    兩條腿在病床上不斷地抖動掙紮著,微弱的唔鳴聲迴蕩在病房內。


    僅僅片刻,那聲音便消失了。


    瓦妮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你...”


    護士聽到身後的聲響,猛地轉過身來。


    昏黃的燈光下,戴著口罩的麵龐,被遮掩得嚴嚴實實,隻剩一雙如淬毒般利刃的雙眼與她對視著,陰騭至極。


    護士手中的枕頭緩緩放下身,蓋在已經沒有氣息的女人臉上。


    一刹那,瓦尼莎被恐懼緊緊攫住,腳發著軟動彈不得。


    ——殺人了!


    ——有人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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