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常覺虧欠。


    依鹿棠此刻真真切切的,具象化感受到這句話的意義。


    她神情變得有些凝滯,恍惚的向後靠在了沙發上。


    “他..他為什麽總是這樣。”


    睜著閃閃發亮的大眼睛,眼神放空著。


    “什麽都不告訴我,什麽都自己扛著,他為什麽總是這麽傻...”


    眼眶漸漸泛紅,猛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內心的悲憫。


    四年的愧疚,因她而生的心病。


    這份愛如此厚重,如此堅定。


    她從未想過,能在一個人的心中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


    能被這樣執著地愛著。


    依鹿棠緊緊咬著下唇,拚命地將淚水逼迴眼眶。


    “他的醫生怎麽說,這個病能治好嗎?”


    布蘭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個…… 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閣下總覺的自己沒病,有時候連藥也不按時吃,導致病也時好時壞,而且他又是高功能患者,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他犯病了。”


    “那你們怎麽不管管他啊?這病如果不吃藥,怎麽能好的起來。”依鹿棠雙手抓著沙發,嗓子也忽地發緊。


    “以閣下現在的身份,誰能管得了他啊,他真發起火來可是要人命的。“


    說完,布蘭溫盯著依鹿棠,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角。


    “夫人,現在閣下身邊,也就隻有你的話他能聽進去了,要是再這麽發展下去,閣下估計離精神分裂不遠了。”


    依鹿棠手指緩緩收攏,緊緊握成了拳頭。


    各種滋味交織在心裏。


    那四年裏。


    洛倫佐是如何在病痛中煎熬的,又是如何在思念中煎熬的。


    她似乎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原來,他過的,並不是她看起來那麽好。


    布蘭溫見狀,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輕哼了一聲:“對了,夫人,我都沒來得及問你,平采麗她在暹域過的好嗎?我還怪想她的,你看要不是我,你都還被閣下蒙到鼓裏呢,作為迴報,你也幫我和平采麗牽牽線唄?”


    依鹿棠原本空洞的眼神忽然凝聚起來。


    自從她從病床醒來後,平采麗總是有意無意的接近她。


    兩個人的關係也漸漸熟絡了起來。


    可這一切,都是在洛倫佐和布蘭溫離開暹域後的事。


    布蘭溫怎麽會知道她和平采麗的關係很好?


    “你們不是都在國外嗎?怎麽會知道我和阿麗姐姐很熟絡?”


    布蘭溫被依鹿棠問得一頭霧水,滿臉莫名其妙。


    他不解地說道:“這件事知道很難嗎?閣下離開暹域之前,不是把你囑托給平采麗照顧嗎?”


    依鹿棠愣了一瞬,不明所以的微微張了唇,眉頭皺起,”你說...什麽?”


    布蘭溫眨巴眨巴著眼,繼續說著,“你在暹域能過的這麽安穩,還不是因為閣下囑托平采麗保護你啊,後來這個人情,還是我幫閣下去還的呢。”


    “平采麗家族的賭場,已經擴展了一部分到美利堅,這裏麵可有閣下一半功勞呢,光是替她擺平賭場的牌照,就花了閣下好幾百萬。”


    仿佛置身於一個時光的旋渦,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依鹿棠隻覺心中有一陣海嘯唿嘯著穿過,掀起驚濤駭浪。


    四年前的洛倫佐說過。


    他永遠不會騙她。


    他也說過,要永遠做他的保護神。


    他真的做到了。


    原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


    她一直渴望的平靜生活,都是他在替她守護著。


    他也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保護著她。


    脊背湧起一股暖流,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布蘭溫下一句話,更是如同一聲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夫人,你不會連那一百萬的事也不知道吧?”


    依鹿棠整個人已經傻了,她的眼神空洞無神,呆呆地看著地上,嘴唇微微顫抖著,喃喃自語道:“一百萬,什麽一百萬……”


    “四年前閣下早就聽到風聲,本來可以早點離開暹域的,他怕你發現他要走,不敢貿然把錢給你,專門等著你藝術比賽能拿到名次,才好讓平采麗托人,找比賽方買你畫的一百萬啊。”


    布蘭溫的腦迴路永遠很新奇的。


    “怎麽,平采麗把那筆錢吞了?”


    一聲槍響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時空隧道。


    以一種無法阻擋的力量,轟然正中四年後依鹿棠的眉心。


    “是他...”


    那個匿名花一百萬,買她人生中第一幅獲獎的畫作。


    那個改變她人生方向的買家。


    居然是他。


    “哎,怎麽不說話了?


    布蘭溫微微傾身,伸出五隻手指在依鹿棠眼前輕輕晃了晃。


    依鹿棠張開唇,微微顫抖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布蘭溫看著她這副模樣,咂巴了一下嘴,無奈地搖了搖頭,“得,你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叱吒情場多年,也是不明白。


    洛倫佐這麽做到底圖什麽。


    為這個女人默默付出這麽多,卻瞞的一絲不漏的。


    真是夠癡情的。


    依鹿棠臉色驟然一變,心口處突然湧起一陣尖銳的疼痛。


    那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唿吸都為之一滯。


    嘈雜的聲音不斷衝擊著她的耳膜,腦袋嗡嗡作響。


    布蘭溫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完蛋,闖禍了。


    他暗暗叫苦,連忙焦急地問道:“夫人,你怎麽了,不會也犯病了吧?”


    依鹿棠強忍著疼痛,努力克服著內心翻湧的情緒,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布蘭溫連忙跟上來。


    “夫人,你這是要去哪啊?”


    見依鹿棠不理她,他又連珠炮似地問道。


    “夫人沒事吧?要不要吃點藥?”


    “藥在哪,我去給你找。”


    ”夫人,你別一直往前衝啊,你說話啊。“


    依鹿棠額頭冒著虛汗,又不理會布蘭溫,急得他跟在後麵像瓜田裏上躥下跳的猹。


    “哎,鹿棠,你怎麽在這啊?我還到處找你呢。”


    剛走出客廳,依鹿棠迎麵撞上了菲尼克斯和瓦妮莎。


    似乎他們正單獨相處說著些什麽。


    “菲尼克斯,洛倫佐他還在用餐嗎?”


    依鹿棠越過瓦妮莎,臉色蒼白地詢問著菲尼克斯。


    “閣下他已經離開宴會,去書房了,哎,依小姐,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菲尼克斯身穿一件黑色西裝,整個形態和舉止與輕浮的布蘭溫簡直大相徑庭。


    瓦妮莎也很快察覺出異樣,連忙從她手提包裏拿出依鹿棠服用的藥物。


    “鹿棠,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來,快把藥吃了。”


    布蘭溫見有救星幫自己,歎了一口氣,連忙劃起了十字聖號。


    “哦,主啊,幸好有個美麗的女孩幫我,不然我就真的就死翹翹了。”


    依鹿棠強撐著自己吞下藥。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


    但她顧不上這些,吃完藥後,就想要越過三人往另一側走著。


    菲尼克斯見狀,連忙唿喊:“依小姐,你去哪啊?”


    依鹿棠沒有迴頭。


    她穿著高跟鞋,走路也有些蹣跚,眼神卻無比堅定地看著前方的路,“書房。”


    “我要去書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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