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莊進到翊坤宮正殿後,心裏又是忐忑又是羨慕。


    忐忑是因為害怕,羨慕則是因為翊坤宮裏從家具到用品,無一不珍無一不精。


    沈眉莊家世不錯,父親算是一方封疆大吏,見過的好東西不少,眼光亦是很高。


    但哪怕她從小富足,還是忍不住羨慕華妃。


    “娘娘到。”


    婉清鳳儀萬千出來,沈眉莊趕緊起來見禮。


    “娘娘萬安。”


    “嗯,起吧。”


    婉清也不在意她行禮粗略了些,自顧坐下。


    沈眉莊並不敢坐,站在原地神色閃過抹尷尬。


    “沈貴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啊?”


    婉清姣美麵容表情平平,語氣也是淡淡。


    沈眉莊,也是她的仇人之一呢!


    為了致華妃於死地,不惜傷害自身,燒傷手臂刺激大胖橘對華妃下狠手。


    婉清可不會聖母的認為,現在啥事也沒發生,她沒有折騰沈眉莊,沈眉莊也沒有恨她入骨,便不記仇。


    在婉清看來,沈眉莊被折騰,被陷害,隻能說是她技不如人,又缺心眼兒才倒黴。


    後宮的女子,天然便是敵對關係,隻有男人才自以為是,以為他的女人們個個都真能相處得跟自家親姐妹一樣呢!


    嗬,就算是親姐妹,也會因為爭奪家裏資源、父母寵愛而鬧矛盾好嗎?


    六宮妃嬪那麽多,皇上隻有一個,資源也隻有那麽些,不爭連殘羹冷飯都吃不上!


    “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嘖嘖,要真的這麽與世無爭,那就不要找靠山呀。


    結果對皇上死心,又去抱太後的大腿。


    隻不過是把討好的對象換了一個而已,高潔在哪裏了?


    反正婉清就是這麽雙標:誠然是華妃先對沈眉莊下手,讓沈眉莊反擊報複;哼,害了就害了,隻存在輸贏,不存在不記恨。


    【這沈眉莊說不聰明吧,又知道討好太後。說她聰明吧,嘖嘖,能輕易相信連麵都沒有見過的所謂同鄉太醫,還自以為是從華妃專屬太醫那兒‘逼問’到藥方,還真看不出來聰明在哪裏】


    婉清想到太醫,突然想到還有一個甄嬛的那什麽,種花家說的“外掛”沒解決:溫實初。


    沈眉莊聽到婉清的話,心兒就是一“突”,強壓下對華妃的害怕,盡量不卑不亢道:“嬪妾不敢。嬪妾此次求見娘娘,是因為……因為關於後宮入夏賬目還有些不明白,特來求教娘娘。”


    她都沒意識到,她雖然盡量挺直脊背,說話時一手卻下意識捏緊——這是人類情緒緊張、害怕時的潛意識反應。


    婉清淡淡挑眉:“哦?沈貴人不是冰雪聰明,足計多謀嗎?連皇上都在六宮誇讚沈貴人聰慧伶俐,本宮還以為,沈貴人拿到賬本後沒露過一麵,沒吭過一聲,是胸有成竹,什麽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呢。”


    一席話,說得沈眉莊又羞又愧又氣又惱。


    【我不過是才剛學,有不懂的地方很正常!華妃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定是因為皇上誇我,華妃記恨才會耍威風】


    全然不記得她當時有多高興,自認為隻要華妃不刁難,她定會比華妃做得好。


    也不知道,她隻是有“學習六宮事宜”,而不是有“協理後宮之權”,按理,她得每天都給婉清報道,稟明她負責的那塊的內容、經手的流程,人手和資源的布置與動向。


    可她倒好,根本就沒意識到這點,可以說是躲華妃躲得起勁。


    沈眉莊忍恥迴道:“嬪妾愚鈍,是嬪妾經驗不足,還請娘娘賜教。”


    婉清“嗬”了一聲,“本宮看沈貴人並非經驗不足,而是自大得很。罷了,既然皇上要本宮清閑些,那本宮自然要為皇上分憂。說吧,哪裏不明白?”


    沈眉莊還是沒聽出婉清話裏的意思,隻以為婉清是故意拿話擠兌她,對婉清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是,馬上就入夏了,賬本上記錄,夏例每日每宮用冰數量應為……”


    婉清手放在桌邊,頭微微側著並不看沈眉莊隻聽她說。


    嗬,她就知道沈眉莊來是為了分例的事。


    入夏,每個宮的夏例都是不一樣的。


    如用冰,養心殿的冰每天不說敞開了供應,也是隨用隨有;皇後所在的景仁宮則是次之,大約每天能用冰三尺高寬厚左右。


    妃、嬪、貴人依次減少。


    常在答應之流,則是看受寵程度有沒有冰。


    受寵的,有;不受寵的,冰是個啥樣子都不知道。


    之前是華妃協理六宮,她深愛著大胖橘,所以什麽都給大胖橘準備得足足的。


    冰也好,消暑的湯飲也罷,還是珍貴的薄而透氣的布料,幾乎都是她貼錢置辦,為的就是讓大胖橘舒舒服服。


    還有為了維持大胖橘的體麵,其他宮裏的開銷也補貼了不少。


    如各宮宮人的四季衣裳,點心飲品,日常用品等等。


    而婉清在反應過來大胖橘兩口子坑她錢後,立馬就停止補貼。


    哼,傻姑娘真是太傻了,憑什麽給這麽個狗男人花錢眼?


    給他花不算,還給他的其他女人花!


    真是傻到家了。


    別看婉清停的是大胖橘的補貼,和宮人的補貼,大胖橘一個人的補貼占的是大頭!


    因為他是皇上啊,華妃那傻姑娘給皇上吃穿用整的都是上上品,燒錢!


    沈眉莊接手時,正是婉清停了補貼沒幾天。


    正好到了月初,要重新分配記錄走賬,沈眉莊就抓瞎了。


    皇上冰的份例怎麽減少了?


    消暑冰飲怎麽也少了這麽多?


    宮人的夏衣居然連布料都差了一半?


    沈眉莊趕緊拿出賬本一對,麻了。


    上個月的走賬和這個月的走賬是一樣的啊,怎麽東西就少了這麽多?


    她立時覺得是華妃從中作梗,【我還以為華妃不難我,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不行,我得稟報皇上。】


    【也不行,賬本記錄都是一樣,這樣去和皇上說,皇上說不定還以為是我出了什麽紕漏。還是先去探探華妃的口風,證實她為難我,我再稟報皇上】


    於是,沈眉莊硬著頭皮來了。


    她想,賬本記錄是一樣,但東西減少是實打實的有,華妃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承認吧?


    隻要她承認,就算她家世再好,再受寵,皇上也不會再袒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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