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青衣幫。


    李青衣摩挲著手中的橫刀,這是他最喜歡用的刀。


    刀柄已經被他握得鋥光發亮,刃長三尺三寸,刀鋒寒芒閃爍,如一泓秋水,看得出來,這是把難得一見的百煉寶刀。


    刀背厚實,在戰場上,即便敵人有鐵甲護體,單是一刀劈下去的衝擊力,也足以將人震成內傷。


    紅姐就站在他的對麵,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憂心。


    青衣幫的所有人都知道,紅姐不僅是李青衣的女人,更是他最信任的人。


    當李青衣不在幫內的時候,紅姐的話就代表了他的意思。


    “秋老虎不是好惹的,難道你一定要跟他拚命?”看得出來,紅姐非常擔心。


    誰都知道,在西市這一畝三分地上,青衣幫和白虎堂各占半壁江山,這些年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次,但兩大幫派的老大還從未親自出過手。


    隻有李青衣和秋老虎知道,他們其實是交過手的,隻不過是暗中進行,最後也僅僅是打了個平分秋色。


    屋外風雪交加,寒冷刺骨,屋內的李青衣依舊半裸上身,讓一名丫鬟用藥水擦拭著自己的後背。


    後背上有幾道恐怖的傷口,虯龍交錯,讓人觸目驚心。


    他十多歲就上了沙場,不知打過多少次硬仗,經過了多少次玩命搏殺,現在想想,這條命能夠留下來,已經是上天特賜的恩遇。


    迴到京都之後,他的幹爹潞國公郝鈞疾,讓他建立了青衣幫,從此以後,他就脫離了軍籍,成了西市最有權勢的黑老大之一。


    李青衣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秋老虎不好惹,但你應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命運往往並不由自己操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是多少江湖人都無法逃避的宿命。


    紅姐同樣輕輕歎了口氣,作為李青衣的枕邊人,她當然知道,他這句話裏麵,包含了多少心酸和無奈。


    紅姐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更懂的男人的心。


    她並不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年紀也已經不算小。


    但李青衣知道,這是唯一一個和他生死與共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不管他睡過多少嬌俏嫵媚的美人,但最終還是要迴到紅姐身邊。


    隻有在紅姐的身邊,他才能找到家的感覺。


    等丫鬟塗好了藥,那種每到寒冬,後背就會隱隱發麻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這樣一場生死決戰,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李青衣穿好了衣服,提起那把陪伴了他幾十年的橫刀,走到紅姐身邊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


    “這些年你也辛苦了,如果這次我迴不來,你就找個老實人嫁了,同福錢莊內,我已經幫你存好了嫁妝。”


    說完,沒有再等紅姐迴複,大踏步走了出去。


    ……


    從昨晚開始,整個京都就陷入了極大的混亂。


    隨著郝家小公爺和李相次子的死亡,這種混亂局麵,在今天變得更加激烈。


    平衡一旦打破,有些事情立刻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整個京都城內,到處都彌漫著硝煙的氣息,隨時隨地都有人都可能有人被暗殺。


    更有甚者,有蒙麵人直接闖進崔禦史家中,將他一家十六口人,殺了個幹幹淨淨。


    提刑司和紅衣衛已經忙不過來,往往這些刺客有如從地裏鑽出來一般,殺人之後,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


    西市。


    今日的京都大橋上,正上演著兩大幫派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對峙。


    雙方各自集結了上千人,氣勢洶洶,隔河相對。


    一部分人已經走上了橋麵,那些擠不上的,就遠遠的分布在運河的兩岸,隔著數十丈寬的河麵,瘋狂叫囂。


    讓人奇怪的是,不管是九城巡檢司,還是紅衣衛,此時仿佛都成了瞎子、聾子。


    李青衣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坐在一張高腳大椅上,雙手扶握著刀柄,靜靜的等待著對手的到來。


    雪花落在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上,滑進了脖頸內,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冰冷,心中隻有火熱狂放的戰意。


    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臨行之前,他雖然勸過紅姐,如果自己死了就讓她嫁人。


    但他內心最渴望的,當然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走著迴去,讓這個心愛的女人再幫自己梳一梳頭發。


    秋老虎終於來了,那小山似的身軀,即便前麵隔了一大群幫眾,但依舊沒法完全遮擋他的身形。


    見老大到來,白虎堂的幫眾立刻如潮水般朝兩旁散開,無論誰見到這副雄偉的身軀,都會忍不住心生畏懼。


    尤其是那種醜到極致的臉,更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十分駭人。


    秋老虎的兵器是雙錘,這樣的兵器,不是真正天生神力者,普通人是絕對無法使用的。


    就算是絕頂高手,也不會一直以消耗內力的代價,來支撐這麽一對沉重的兵器。


    能夠使用這種兵器,先天就擁有強大的優勢,畢竟無論武功多高,隻要被這麽一對大錘掃中,都絕不會是一件好玩的事。


    李青衣手中的大橫刀同樣不輕,但相較於秋老虎的雙錘,卻有點小巫見大巫。


    幸好他征戰沙場這麽多年,戰鬥經驗豐富,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天生神力的敵人。


    秋老虎咧開大嘴,笑聲如驚雷一般,震得兩側欄杆上的雪層都紛紛滾落。


    “李青衣,你終於不做縮頭烏龜啦!老子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秋老虎當然知道對方並不是什麽縮頭烏龜,兩人也曾經交過手,但他卻故意要這麽說。


    像他這樣的人,最懂得如何激發出手下的士氣。


    李青衣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眼中寒芒一閃,身上的大氅衝天而起,奪人眼球。


    就在這時,他整個人如大鳥一般,橫渡七八丈,穩穩落到了秋老虎的麵前。


    他展露出這麽一手輕功,頓時獲得一片喝彩聲,青衣幫的成員更是狂唿,“青衣無敵,誓屠白虎!”


    一時山唿海嘯,響徹整個江淮大運河的兩岸。


    白虎堂的人當然也不會認慫,立刻喊殺聲震天,在八大金剛的帶領下,踏雪狂奔,朝著青衣幫唿嘯而來。


    京都大橋上,一場血戰,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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