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鐸目光沉沉的看著自己,頓了頓,補充道,「先前在宴廳中,夏家四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身邊的茶盞,弄汙了自己和她身邊其姐夏三姑娘的衣裳,五姑娘見狀就陪了夏三姑娘和夏四姑娘去了荷院換衣裳……四少爺,也去了荷院那邊。」


    四少爺和五姑娘,是沈家二房庶出的一對兄妹,沈銘和沈安意。今日宴會那邊沈安意也被安排了照顧各家來的姑娘小姐。


    丫鬟簡要的迴報著,她沒說的是,當時夏家三姑娘那樣子似乎早有防範,因為她受了吩咐一直留意著那邊的動靜,她看得出夏家三姑娘其實應該是可以避開那茶水的,可是卻故意擋了下,沒完全避開,但卻拖了她四妹夏四姑娘一起。


    沈鐸點頭,命其退下。


    他看著外麵明媚帶著清新暖意的春光,打在水麵上,泛起串串的粼光,和著滿園子的青綠色,眼前就浮現出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哪怕已是隔世,他仍是記得很清楚。


    那時也是這樣的春日,她才初初到湖州,還是個小姑娘,大約是偷偷的帶著丫鬟在清水湖畔遊玩,而他,卻因著某些原因正帶著個花魁在遊湖。


    他記得她瞪著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自己的模樣,還有……後來那不知為何俏皮的帶著些小小得意的笑容。


    就是那個笑容,讓前世的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從那時起他便費盡了心思想娶了她,知道她在夏家不受待見,他還曾自信滿滿的以為隻要她嫁給自己,便會過得很好……


    可是他那時大約也隻是喜歡了她的模樣,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她,所以她隻稍一動手腳,他所有的努力都碎成了碎片。


    前世,就是在今日,他祖母娘家那邊的表妹謝心嬋和他的堂弟還有堂妹想暗算她,結果最後那日被人撞見衣裳不整在一起的卻是他的堂弟沈銘和她的四妹夏以珠。


    沈銘是他二叔的庶子。


    最終她的四妹夏以珠嫁給了沈銘。


    他們這樣的家族,她妹妹嫁給了他的堂弟,而且還是以那樣不光彩的方式,他便永遠不可能再娶她了。


    更何況那些算計並不複雜,或者她為了掐斷嫁到沈家的可能,對她自己做的事情,根本就無意遮掩,他父親和祖母很容易便查出了事情的始末。


    不管最開始是誰想算計誰,但最後安然無恙的卻是她,而她親自布置,反算計了她的親妹妹,害了她的終身,在他祖母和父親眼裏,都實在太過毒辣,讓人不能不想到她的生母,誠郡王妃韓氏……


    毒辣。沈鐸冷笑。


    沈家花園裏,沈安如正陪著以宓說著話。


    沈安如知道自己兄長喜歡以宓,便處處對以宓照應著,饒是以宓對沈鐸無意,對沈家無甚好感,卻對沈安如討厭不起來,甚至可以說,稱得上喜歡了。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喚道:「夏以宓!」


    聲音尖利含著滿滿恨意,但卻可以聽出是已經壓抑了音調而似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


    兩人迴頭,便看到神情有些慌亂,滿臉通紅,眼睛裏帶著壓都壓不住的恨意的夏以珠。


    她瞪著以宓,像是要撲上來吃了以宓一般。


    以宓皺眉,她看了一眼夏以珠身側急慌慌想拉住自家小姐又不敢的大丫鬟茜碧,心中詫異,但隨即就道:「四妹,你這是怎麽了?我們現如今是在沈家作客,可不是在家中,不可無狀。」


    夏以珠嘴唇抖了抖,她先前實在是被嚇著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受了沈安意的蠱惑,想算計以宓,卻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差點毀了自己清白,但稍微思了一下前後,便知道必是被以宓反算計了,她這個三姐,向來都是個詭計多端,卻最會裝模作樣的,所以心中恨極,剛剛才有所失態。


    她捏緊了拳頭,忍著全身的顫抖,咬牙壓了好一陣,才勉強壓下去了翻滾的情緒,對著沈安如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行了一個淺淺的致歉禮,才對以宓道:「三姐,我剛剛身體不適,想尋了你一起去找母親和祖母,看可不可以先迴家去。」


    以宓定定看了夏以珠稍息,微微點頭,便轉身和沈安如致歉道:「沈姑娘,舍妹身體不適,還麻煩容我跟祖母和母親稟告一聲,送舍妹先行迴府。」


    沈安如是個聰明的,看夏以珠這情狀便知先前她去荷院更衣期間必是發生了什麽,尤其是夏以珠身後跟著的沈府的丫鬟,那是她們大房的人,見自己看過去,便迅速看了自己一眼就低下了頭去,沈安如心念轉了幾圈,便猜此事怕是和她三哥脫不了關係。


    她立即便笑著對以宓道:「夏四姑娘既然身體不適,夏妹妹便先送她迴府吧,令祖母和母親那裏我會派人說上一聲的。」


    夏以珠此時心情惶恐驚怕,她一麵極想見自己的母親,可是卻也知道自己此時這個樣子並不適宜出現在眾人麵前,若是剛才的事傳出去些什麽,自己的名聲可就毀了。


    因此聽以宓和沈安如這般說了,她又急著想和以宓對峙,質問以宓,便聽言跟著以宓辭了沈安如,先行離了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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