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蜜,上來,我們快趕不上品酒會了。”這會兒,換蘇燁催道:“駕駛艙交給你--”


    田安蜜頭一抬,神情輝亮。她沒駕駛過這麽大的重型帆船,一下被挑得躍躍欲試,心癢癢。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船丟在這兒,而且我迴航還想自己駛--”


    “都聽你的。”


    於是,三個男人把女船長的小艇像救生船收綁大船邊,聽她命令。集合於甲板,重新揚帆,由她帶領,航向祭家海島。


    菜園灣碼頭,祭家海島的夜明珠,瓖嵌在鷹嘴岬南方的天然岩岸海灣,著名係列電影裏的掘心公爵最後自殺之地。


    這依山傍海的城市,繽紛熱鬧而歡樂,連夜晚也是光彩熠熠流淌,香頌歌謠飄遞不絕,不像讓人用來告別世間前進冥界的入口。


    越往西行,鮮豔奪目的店鋪屋舍越像山棱線上的發亮花朵。蜘蛛網絡式街道朝內陸坡地鋪疊星陣般的民房,港口這邊,人們聚集,品酒談笑,無不愜意,每張臉都是愉悅的神情,每句話都是美好的讚歎。坐在蚌形廣場時光久遠的玫瑰酒館,點一杯加花瓣的粉紅酒,喝下之後,優雅地、搖晃地踩著醺然步調,把那條珍珠街當彩虹道,行往風車塔看夕陽,直至子夜降臨。石榴爆裂,掘心公爵消失在深夜色澤的玫瑰花叢迷霧中。


    電影裏說他自殺了,用一把解剖刀般的短劍刺進心髒。那短劍還有個名字--潘娜洛碧之吻。電影係列作品結束了,絕大部分的觀眾似乎不這麽想,都說那神秘劇作家初戀受挫,創造出對女性複仇的經典人物--掘心公爵,多年多年之後,他等到真愛,甘願將心獻給潘娜洛碧之吻。


    影迷們認為掘心公爵不是死、沒有死,衷心期待續集再現。


    田安蜜很喜歡這個係列電影,每集看過不下十次,卻還沒有時間看結局,也無緣在掘心公爵自殺地,點杯花瓣粉紅酒。


    “今晚的品酒會,迴味花瓣粉紅酒,酒館露天播放“掘心rose係列--”蘇燁這麽說時,田安蜜正把船駛進數艘在下碇的船艇之間。


    “是結局嗎?”她一邊動作,一邊分神看向蘇燁。“我還沒看過結局,好想看--”


    “是結局。”蘇燁說。即便播放的是第一集,他也會叫他們改播最後一集給她看。


    “你看好碼頭壁距離,注意旁邊那艘正在靠近的機帆船,不要做危險駕駛。”


    海英站在舵旁,監視田安蜜泊船。


    田安蜜閉起美眸。“現在是離岸風,船艏、船艉纜繩手就定位--”


    這妮子非得過足船長癮!海英歪撇嘴,扳扯蘇嘩肩膀。“走了,上工。”兩人走上甲板,安秦已經握著兩條纜繩站在船艏。


    “安醫師--”海英喊道。


    安秦轉頭,瞅眄兩位醫師。“護舷碰墊我綁好了--”


    “你和安蜜真有默契。”不需命令,自動自發,心有靈犀,做好完美停泊係纜的準備!海英挑眉哼笑,拉過另兩條纜繩。“船艉和後側交給我。”


    蘇燁往船頭邁步,一麵說:“讓我來,這是我的船--”語未了,船艏的安醫師已迅捷上岸拉繩。


    海英拖住蘇燁移動的身形,道:“你要,給你。我來看看是否需要正側和加強……”把纜繩塞往蘇燁手中。


    蘇燁抓著纜繩,凝頓一下。


    海英用力拍他的肩。“快點!配合安醫師,雖然你對安蜜有著盲目的信心,不怕她撞上碼頭壁,弄壞你的新船--”


    “蘇醫師,動作快!”岸上的安醫師係著纜繩喊道。


    蘇燁不悅被命令,長腿一抬,踩踏船舷欄杆,拉著纜繩的兇狠動作宛如是上岸去打架。


    安秦一見蘇燁跳上岸,走過去從他手中拉取一根纜繩,往係纜樁扯緊。


    “不要多事。”蘇燁奪迴纜繩,親自拉綁,牢牢纏繞係纜樁。


    安秦沒再插手,淡淡說:“抱歉。”


    離岸風持續吹著,隔壁機帆船的駕駛與乘客上岸,與蘇燁打照麵。他們熱絡地圍著蘇醫師寒暄,其中一人說:“蘇醫師,你真行,不用噴氣式船舵靠岸,技術好得跟加汀島那些帆船怪物不相上下!”


    另一個人也說:“蘇醫師喝酒開船嗎?”


    有人暗暗竊笑。蘇醫師是他們島上人人敬畏的怪胎醫師,他的精湛醫術通常在酒醉的狀態不屑現,想必開船技術也是同樣道理,畢竟他清晨出港撞翻一艘小艇的消息。正午前已從中央碼頭傳到菜園灣來,此刻仍甚囂塵上,品酒會的人們恐怕都在津津樂道這事。


    蘇燁說:“我正是趕迴來喝酒的。今夜,要敬我優秀的女船長--”


    田安蜜跟著海英登陸,岸上一群人對她投以欽佩眼神,那眼神在路燈鋒芒與燈塔光束交相輝染下,顯得暈燦燦,猶若迷星。


    “唷唷唷!”海英將田安蜜拉至背後,伸展雙臂,語調高昂、興致高昂地說:“祭家海島果然講規矩、重禮節,這迎客陣仗嚇到無國界的安醫師了--”頭一個歪撇,眄睨五公尺外那個孤家寡人。


    “安醫師--”田安蜜叫喚,等著他迴頭。


    他沒有迴頭,腳步徐然無聲地移動著,沿著係纜樁的影子,悄悄緩緩與他們拉遠。他末喝花瓣粉紅酒,那步調卻走得如她想像中電影結局的掘心公爵。


    他是個全科醫師。要掘一顆心,更可以做得徹徹底底、內內外外。


    “安醫師--”他又走過一根係纜樁,她忍不住提腳欲追。


    “別過去。”手被人拉住。她甩開,以為是海英,迴眸發現是蘇燁。


    “我們要去酒館看電影,會錯過開場。”蘇燁看看腕表.對田安蜜皺眉。


    “安醫師迷路才拖了時間,”田安蜜神情平靜,定定地說:“我不想再一次花時間等他、找他。”她轉身,往安秦走去。


    幾乎是跑著追上他的。她在他要走下一道階梯時拉住他。


    “安秦--”她叫他的名字。


    安秦終於轉過頭來。“怎麽了?”他反問她。絲絲縷縷的逆光滑過他臉龐,他幽深的眼睛看著她。


    田安蜜一動不動地凝望他,離岸風改變方向揚起他額前斜長的黑發,這時,她才覺察到他額際有一道舊傷,她握住他的手,很想問那傷是不是當年在戰場上受的,她聽說和姐姐一起的醫護人員重傷昏迷,那人就是他吧?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晨昏晝夜,生命迂迂迴迴,轉了折。


    “你不要再迷路,安秦--”她用力抓他的手,像要將他抓疼,指甲掐陷他掌心。


    “我對祭家海島可不太熟,會找不到你的--”


    安秦感覺到掌心的痛楚了。他翻掌握住她。“你不知道當醫師的手其實比舌頭敏感嗎?”他說:“你弄痛我了,安蜜。”


    田安蜜顫了一下,唇角弧紋甜漾。“對不起。我請你看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看電影嗎……我好久沒進電影院了--”


    “我還會請你喝酒,你需不需要爆米花?”她牽著他的手,走迴泊船處。


    機帆船那群人散去了。海英坐在係纜樁上,蘇燁早已起身,將田安蜜自安秦身旁拉離。三分鍾過去,一對男女走在前頭,兩男跟其後,像護衛。


    海英說:“你怎麽想?”指著走在前方五公尺、牽手影子拖長到他們這邊來的田安蜜與蘇燁。


    安秦迴道:“你也想要?”朝海英伸出一隻大掌。


    “安醫師--”海英雙手環胸。“自慰補償的主意不要打到我頭上來,剛剛,遠遠和安蜜手牽手走迴來的是你。”他酸溜溜地說。


    “你昨夜睡夢中叫著安蜜--”


    “哈!”海英大笑一聲。“不可能。”


    “你難道不是和她在交往?”安秦說。


    “交往?”海英撫著下巴,點頭。“這字眼能從你口中說出,代表你沒居之樣講的那麽嚴重……”大掌一拍安秦肩頭,他說:“安蜜的船艇從未、尚未搭載過任何雄性、男孩、男人,你是唯一一個--”


    “迴航加汀島,你打算遊泳?”安秦望著前方蘇燁牽著田安蜜越走越遠,遠離碼頭坡道,消失了。


    “我會在這邊醉生夢死,享受人生。你也是,別再說什麽一顆死心種不活--”


    海英一頓,轉變語氣,斬釘截鐵地道:“安醫師,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我不會說夢話,在夢裏叫女人的名字,要叫也是叫心蜜……”


    安秦隱震,迴頭對住海英。


    海英沒看他一眼,滔滔不絕說自己的。“心蜜跟我可是密友--”


    田心蜜是他們同期男性爭相追求的女神,但她誰也看不上眼,學生時代沒和他們任何一個約過會。


    海英不曾想過自己和這位女神同學有什麽未來可能性,他的同學為她爭風吃醋,他沒感覺。他與田心蜜基本是兩條平行線,他們沒有深入交談過。見麵會點個頭,交換一個不真心的淺淡微笑。離開校園後,她在他舅舅的旅店當駐醫,他偶爾到旅店,會見著她身邊環繞一些男住客。


    他心想,她還是一樣受男人歡迎,還是一樣不給任何男人機會,幸好他不是愛上這種女人。


    某日,他又至旅店用餐,遇上她妹妹,他和她妹妹從年少時期就常在帆船賽上碰麵,兩人算學長學妹,自然熟了點。索性一起用個餐。點餐時,她來了,坐在他對麵,說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同學共進餐食。


    他哈哈大笑,打趣地說她不是他的菜。她說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神情柔得教他深感尷尬。那一餐,她雖然坐在他正對麵,他們依然是平行線,他隻顧著和她妹妹聊帆船。


    俊來,他到旅店用餐,都會客套地找她一起,她也都禮貌地拒絕他,他們兩個疏離的人,沒再同桌共食。


    直到他要遠航前的某一天,那是飄蒙細雨的清晨,這樣的日子他總是特別有感覺。她在那個不該的時刻踏上他的船,悄悄進入底艙。他聽見聲響,從床上跳起,健實的軀幹沒有任何衣物遮掩。


    她毫不迴避地看著他,當他的麵,脫掉長雨衣。她的姿態很性感,這還不夠,她給了他真正的性感--一個光裸女神,映進他欲望深濃的眸底。


    她說:“海英,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是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那樣的喜歡--”


    他說:“我不喜歡你。”那一刻,他笨拙得像豬,下麵的器官翹了起來。


    她笑了,柔聲細語。“我知道,海英,我知道--”


    “我不知道。”他幾乎吼了起來,走過去將她的衣物撿起,胡亂往她身上丟。


    “走開。不要胡言亂語,我從來不知道你這位校花幹麽看上我,你再不把衣服穿上,我就強暴你!”


    她說了一個字:“好。”


    “好?”他整個人暴躁如雷,把她的衣服全部甩開。“好、好。”蠻力箍抱她,將她的唇吻得破皮,嚐到血腥。他推開她,瞪著毫不反抗的她。她甚至摸他的臉,柔荑攬住他脖子。


    “田心蜜!你是不是瘋了?”他再次將她推遠,推得她都跌倒了,他更加怒聲怒氣,滿腔壓抑不住的憤盈。“你發什麽神經?有病就去找醫師--”


    “有些病連我們醫師也沒辦法的……”她伏倒在地,亮麗發絲散蓋臉龐,聲音細弱地呢喃:“海英,你忘了自己就是醫師嗎?”迴過身,她撿開自己的衣服,找到最下麵的包包,從包包裏取出一份文件,站起,走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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