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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大人?”


    一直守在床邊燕雅先是一愣,隨即張開雙手撲向心蘭將之緊緊抱住,熱淚盈眶。


    “太好了,姐姐大人你終於醒了。”


    “對不起。”


    心蘭愧疚地說道,陪她去追楊宇的當然是燕雅,而她在把龍心還給楊宇之後便暈了過去,不難想象燕雅和其他人有多擔心她。


    都是她的錯。


    燕雅很快便停止了哭泣,畢竟心蘭醒來是值得高興的事。她換上一副既生氣既認真的表情。


    “姐姐大人,我不會怪責你去冒險,但請答應我,不要把一切東西都藏在心中。”


    不懂事的她曾經覺得心蘭幫自己那麽多,所以自己就應該為之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但她後來明白了,死是很簡單的事,痛苦的卻是被留下來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在心蘭的幫助下從痛苦中得到解脫,又怎麽能讓心蘭感到痛苦?


    “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隻要那是你衷心選擇的路。”


    “嗯。”


    心蘭輕點頭。


    這並非隨意的應答,而是經過一番考量……謊言說得自己都想笑了。


    “楊宇哥怎樣了?”


    “楊宇大哥還沒醒,但姐姐大人的治療很成功,剩下就隻是修養……”


    這就好。


    兩天前見到楊宇的那一瞬間,心蘭其實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


    國家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雷綱和方文軒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幾天兩人想辦法突破了學院的戒嚴,來到了襄月城,所幸楊靖沒有阻攔他們,正好心蘭也迴來了,便讓他們呆在府中等候心蘭蘇醒。


    於是這一天,心蘭的房間裏頗為熱鬧,人龍混雜,絡繹不絕,最後是華霜雲怒衝衝地跑來,才把這些家夥趕了出去。


    “沒想到你居然沒去?”劉天在庭院漫步看書之餘,發現某個身披白袍的青年在飄著飛雪的樹下站著,那畫麵簡直不能更騷包,“最近我聽了首叫什麽一剪梅的曲子,要不要我哼一下幫你配背景音樂。”


    “我算到心蘭身體好了,所以沒必要特意去探望,而且空氣太渾濁對身體不好。”陳暮雲微微一笑,熟練地把劉天後半段話過濾掉。


    “禮輕情意重,你這家夥真沒情趣,話說心蘭明明是聖者,你怎麽測出她的情況?”


    “心蘭沒有屏蔽我們,就算是聖者,也會有需要對家人報平安的時候。”


    “居然用‘我們’這個詞,就這麽怕別人覺得心蘭特別對待你嗎?”劉天咧嘴一笑。


    陳暮雲用手拍了拍劉天的肩膀。


    “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說完,陳暮雲飄然而去,臉上看不出有半點在乎。


    “呸,裝逼……好吧,我也是,不過那是因為我比較強!”劉天衝某人背後吐舌頭,完了繼續看起書來,剛才隻是適度放鬆,就算天塌下來,也無法影響他學習的心態,而且最重要的是學習的同時他還在修行。


    不過,心蘭並沒有第一時間來找某人。


    “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魔法雪。”佇立在後院的楊靖緩緩轉過身來,“你應該好好休息的。”


    楊靖的聲音很輕,隨著雪花落下,莫名讓人覺得傷感淒然,以及帶著那麽不易察覺的內疚。


    “父親。”心蘭輕身一禮,然後侍立在一旁,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楊靖年少時出了名的叛逆,目無尊長,如今他做了家長自然也不要求子女在家裏過於拘謹,因此心蘭這一禮,看似不重,卻意義重大。


    “是謝我收養了你嗎?”楊靖感歎道。


    心蘭沒有迴答。


    “看來不是。”楊靖苦笑道。


    並非說心蘭對這事不上心,而是心蘭早已用更實際的行動去表達感恩之意,隻不過楊靖在拐彎抹角罷了。


    “長大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許久,楊靖又吐出這麽一句。


    長大了才明白自己需要承擔多少責任,長大了才明白自己當初的叛逆是多麽的不成熟,長大了才明白自己需要為更多的人著想。


    是的,他後悔了。五年多之前,那個漫天戰火、宛如末日的景象,讓他對自己前半生的一切感到了後悔。


    如果他一開始能成熟點,就不會有那麽多人犧牲了吧。


    不,犧牲這個詞實在太無恥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想死。


    世人誇他的死守是忠誠的表現,他也是這麽告訴自己和旁人的,但他心裏清楚,最大的原因是對死者的愧疚。


    於是之後的入雲龍出世,他拚了命去努力,想要力挽狂瀾。但出來混是要還的,自己過去的懈怠,造成了今日的錯漏百出,最後還是靠兒子和心蘭幫忙解決了問題。


    所以他再次長大了,也老了、累了。


    他什麽都沒做,僅僅是守在自己的領地,哪怕是去救援自己的好友,他也隻走了一半的路便折返。


    “抱歉。”楊靖道,他明白心蘭下定了決心,但他已經不想再讓天下再度大亂了。


    “父親,棣的消息,你收到了吧。”心蘭卻是用溫柔得仿佛母親輕撫躺在自己懷裏的孩子的語氣道。


    咦,是淚水?


    楊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臉一下。


    居然在孩子麵前哭泣,實在太沒出息了。


    “不要來了。”


    率兵前往洛陽的路上,在心蘭迴來之前,他就收到了這樣的信息。


    那個家夥真是蠢啊,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然後,他繼續前進了,直到心蘭被金牌送過來。


    “父親是因為我才沒有繼續進軍吧,對不起。”


    看見附加在心蘭身上的金牌力量,楊靖一瞬間就明白了司馬棣的選擇。


    如果說有什麽比無法活著更痛苦,那一定是自己的夢想破碎那刻。


    他這樣的懦夫,有資格破壞好友的夢想嗎?


    “不,該說對不起是我才對,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楊靖掩麵而泣。


    如果所謂的夢想會讓自己的家人哭泣,那這個夢想又有什麽用!


    那所謂的堅持又有什麽用!


    連家人的笑容都保護不了,他還用什麽去保護天下人!


    “心蘭,按你喜歡的去做就行。”


    “謝謝。”


    心蘭抱住了父親。


    但她的迴答是不,因為楊家一直以來都在支持她的任意妄為,如果沒有司馬棣的命令,想必父親會義無反顧地陪自己北上吧。


    然而那是錯誤的。


    她不想破壞那人和父親的夢想與堅持,但同時,她也不會再讓自己悲傷。


    畢竟,悲傷是會傳染的。


    ……


    心蘭康複的消息也傳到了司馬隆基的耳中,但他僅是在眾人圍得水泄不通的門口偷偷瞟一眼便悄然離去。


    那樣就好,失去了皇太孫地位之後,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皇室子弟,說不定以後連這個都無法保證,必須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


    那樣就好,皇爺爺選擇退位給二皇叔的那刻,應該就想到他的結局了吧,如果這是皇爺爺期望的事,他照做就是,努力做就是——


    可為什麽,他總覺得胸口像被堵住一樣,莫非他在不甘心?


    出神的隆基腳底一滑,摔倒在地上,但由於有玉環的力量,他連一點擦傷都沒有,看著手中的玉環,隆基心情卻是更糟糕了。


    如果他不是皇太孫,心蘭還會送這東西給自己嗎?


    “到頭來,我生存的意義,僅是來自於我的身份嗎?”


    隆基無力地躺在地上,望著毛毛的飄雪,因為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而逐漸變得悲傷。


    但很快,他被人抱了起來。


    沒有起錯的名字,聞到那人身上的幽幽蘭香,他就知道是誰了,直到被放在石椅上,他都沒看那人一眼。


    “我死不了。”察覺到那人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坐到自己身邊,隆基嘟囔道。


    “心死也是死。”


    “那你們為什麽讓皇爺爺死了!”


    突然想起劉天說過的話,隆基忍不住喊了出來。


    “對不起。”


    隆基把頭低了下去,他想聽的迴答不是這個,而且他也沒有質問別人的權力,畢竟他是除了“皇太孫”這個身份就一無所有的人。


    啊,對了,自己現在是寄人籬下,必須好好道歉。


    “不,我太激動了,不要放在心上。”


    隆基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麽表情說出這段“成熟”的話,因為下一刻他的心就如同裂開一般。


    真正放不下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明白這點,他的眼睛模糊了——


    “你知道棣的夢想嗎?”


    隆基不明白那人為何要突然說這個,但當他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時,卻發現那人正在笑。


    “那一定是很美好的夢想。”


    哪怕自己處於隨時都會哭出來的狀況,但在看到那人的笑容後,他下意識就說出了這一感想。


    因為心蘭的笑容是那麽美好,神情是那麽陶醉,目光是那麽遙遠。


    如果那個夢想有高度,其頂端一定在那灰色的雲海之上,在那璀璨的星河之間。


    “可惜,他隻走到了一半。”


    心蘭收迴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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