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墨拿起來瞧了瞧,這地方離此極遠,離禦街坊更遠,幾乎就是在淮京城的西南隅,從禦街坊到那兒,來迴至少兩個時辰以上。離得如此之遠,柴榮富要如何與其手下聯絡?又如何及時掌控全局?


    設法拖延,拖延至蹴鞠賽開始,或是拖延至別人發現他不見了念念不忘,總裁的摯愛前妻。


    方泓墨彎了彎嘴角,冷聲道:「看來你還沒吸取教訓啊。」


    說著不等柴榮富反應過來,他伸腳踩住其手背,捏住另一根手指,手上加力。


    骨節錯位的聲音,異樣清脆。


    要讓惡人害怕,隻有比惡人更惡才行。五妹因他而被挾持,他一定要把她救迴來才行!


    「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柴榮富滿臉是汗水淚水鼻涕,此時隻知道做一件事,那就是一個勁地點頭。


    方元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再放了一張白紙給他,用一隻手按住紙不讓其移動。


    柴榮富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一個地方。


    這迴離得近了,就在齊雲社所在長濟坊北,禦街坊南的平安坊,看著像是真的。


    方泓墨卻再次踏住柴榮富的左手。


    柴榮富幾乎要崩潰了,這次是真的啊!他拚命扭過頭去,用驚懼哀求的眼神望著方泓墨,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


    方泓墨盯著他:「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五妹若是不在這個地方……」


    柴榮富瘋了一般點頭,在,在,她就在那裏!


    方泓墨觀其反應,不似作偽,便不願再在他身上耗費時間,麵色肅然地對方艾命令道:「大局未定,你留在此處看守,時刻緊盯著他,不要給他任何機會求救或是報訊出去。」


    「是,少爺。」方艾領命。


    方泓墨將地方所在又抄寫幾份,交給方元,推門出去,低聲問方興:「有無異樣事情發生麽?」


    方興搖頭:「迴少爺,除了有幾個人曾經過外,其他什麽事也沒有,小的也沒發覺任何異樣。」


    鄭大牛與方元跟著出門,方艾便在裏麵插上門閂。


    方泓墨帶著鄭大牛等人趕往禦街坊南麵的平安坊,放方元下車,吩咐他去百花樓,將事情進展,以及柴榮富所供出的地方所在告知其他人,自己則帶著鄭大牛與方興先趕過去。


    夕陽漸漸西沉,眼看著即將日暮。


    平安坊南隅一處普通民居外。


    單看外麵大門,門上有層薄灰,角落有些許蛛網,新年期間卻連一對春聯都沒有貼,細看門扉上還有貼過封條後留下的淡淡痕跡。


    但從院牆可見,廚房方位有炊煙升起。


    方元去向鄰居詢問,說是原來有對年輕夫妻住在這兒,妻子死了,不久丈夫被抓,罪名便是殺妻,這之後房子空置了許久沒人住,昨日鄰居還見門上仍貼著封條呢。


    空置的民居卻有炊煙升起,實在可疑。


    方泓墨雖然心急如焚,卻怕打草驚蛇,隻能守在對麵巷子裏,盯著院門耐心等待。


    天色將黑未黑之時,總算等到謝齊修帶人趕到,他到了之後,先派人守住周圍各處路口,再去找到方泓墨。方泓墨向他說明這房子的異狀。他點點頭:「確實可疑。」


    說話間瞿承廣亦趕到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扮豬吃王爺,夫君請淡定。


    謝齊修勸阻他道:「裏麵若真有泓墨五妹在,你這樣貿貿然衝進去,隻怕賊人會狗急跳牆,萬一傷害到她就不好了。何況你們並非衙差,說難聽點都是外行,蹴鞠你拿手,救人還是讓我們來吧。」


    瞿承廣問他:「那你準備怎麽做?」


    「前後夾擊,如虎鉗之勢。」謝齊修命令下去,帶一部分人繞到民居後院,悄悄摸進去,另一部分人則守在前門處。


    他帶著數人,沿著院牆弓腰潛行,悄無聲息地躲到窗下。屋裏已經點起了燈,還有人說話,他聽了幾句,屋裏說話的隻有兩人,互稱「三哥」、「老五」,且都沒察覺外麵的異樣,但也沒聽他們提到方嫻。


    這戶人家久未有人居住,窗戶紙有殘破處,他探頭從殘破處向內望去,視線掃過,終於在屋子一角找到了方嫻。


    隻見她被捆住雙手,堵住嘴,半垂著頭斜坐在地上,肩膀靠著牆角。她本來就瘦小,這麽縮著肩膀靠在角落,看著更是嬌小可憐。她垂著雙眸,但隻要稍有響一點的聲音,就會驚慌地抬眸看一眼,就連移動凳子這樣的突發聲音也會驚到她。


    屋裏另有兩名男子,一著褐衣,一著灰衣,看形貌衣著與孟雲英所描述的挾持者一模一樣,而當時駕車的車夫與中年婦人都不在此。


    謝齊修耐心等待著。


    通向外間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名中年婦人端著兩碗菜進來,衣著相貌與那偷荷包的婦人也是符合的。


    婦人將菜放到桌上道:「你們快吃吧,一會兒我還要出去呢。」


    褐衣漢子取笑道:「七娘,今日這一票撈到手,你怎麽還看得上那些零零碎碎的?」


    七娘白他一眼:「我和薛老三你不一樣。這一票歸這一票,就算再多也就一次,能吃用一輩子麽?平日倒也算了,上元盛會那麽多有錢人家出遊,又隻顧看燈玩了,人擠人的時候,光掉落在地上的首飾就有不少了,今日一晚上所得銀兩與首飾,足可以抵平日十天半個月所獲,當然要趁著此時多撈點。鍋裏還有兩個菜,一會兒就做好,你們先吃起來。」說完又推門出去了。


    被叫做薛老三的褐衣漢子與灰衣漢子笑著坐下,倒上酒吃喝起來。


    此時屋內隻有兩人,又是喝著酒戒備心最低的時候,所坐位置離方嫻又遠,此時不發難更待何時?


    謝齊修招了招手,帶數人來到後門外,深吸一口氣,吹出一聲尖銳唿哨,同時一名衙差大力踹門,破門而入,謝齊修與其餘衙差跟著迅速衝入。


    兩人見這麽多衙差衝入,大驚失色,立即起身,往前門方向奔逃,但剛跑到外間,就見前門也有十數名衙差舉刀突入,頓時膽寒,前後出路都被圍堵,無奈束手就擒。


    謝齊修進屋後沒有追捕兩名賊人,先去方嫻身邊,解開捆綁她雙手的繩索,一麵安慰她道:「沒事了,一會兒就能迴家了。」


    方泓墨與瞿承廣在門外等得心焦,見衙差衝入後,也跟著衝進院子內,眼見著眾衙差將兩名賊人擒住,方泓墨便搶先進了裏間,恰好見到方嫻正扶牆站起,看起來安然無恙,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忽覺鼻梁酸澀,眼眶有點發熱。


    方嫻在冰冷的地上坐得久了,又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全身發冷,且又經過大驚大喜,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方泓墨見她冷得發抖,急忙解下外袍給她裹上,俯低身子,關切地詢問:「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受傷,還是覺得冷?」


    方嫻臉色慘白,瞪了他半天,忽然大聲哭起來。


    方泓墨見方嫻突然大哭,不由吃了一驚。


    隻聽方嫻邊哭邊委屈至極地道:「大哥,那幾個人兇惡得很,不許我說話,連哭都不許哭,我偷偷抹淚他們還拿刀嚇唬我。地上又那麽冷……繩子綁得我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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