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樂天糾結的時候,皮埃爾推門闖了進來,他緊閉著嘴什麽都不說,隻是用後背頂著艙門,向肖樂天拚命的擺手搖頭。


    好半天他才湊到肖樂天的耳邊低語道“大人,不能再走了,東亞絕對不能迴去,法國人要您的命,英國人在左右逢源,您想想啊,莫裏哀的艦隊如果沒有後勤補給他們怎麽敢選擇圍困戰術,這裏麵英國人沒插手才有鬼呢。”


    “英國人向來都是兩麵下注,在歐洲的德比首相賭注是傾向於您的,可是亞洲英國總督們沒有見識過您在歐洲的威風,他們的賭注還是傾向於法國人。”


    “更別說北麵還有一個俄國正在虎視眈眈,大人您不是說過了嗎,俄國人的戰略目標就是南下、南下、再南下,他們就是想要溫暖的土地和港口,您在他們的眼中就是最大的威脅。”


    “我敢相信,當局勢最危急的時候,捅最後一刀的不可能是滿清,一定是俄國人,我有八成的把握。”


    “最最關鍵的是,東亞的人心已經讓莫裏哀的計策給攪的鬆動了,人們都以為您死了,唯一凝聚人心的利器也失去了,琉球內部會不會產生分裂,皇族和原有的重臣們會不會有二心,如果這裏麵出幾個投降派怎麽辦。”


    皮埃爾真不愧是情報天才,他從來都沒有去過東亞,他一切的分析基礎都來自於之前的情報積累,和今天的情報變量,這些在外人眼裏亂成一鍋粥的情報,在這個法國人的腦子裏卻如掌上觀紋一樣的清晰透徹。


    之前皮埃爾的情報積累,就屬於一切分析的基礎,琉球王國君臣都是什麽人,幹過什麽事情,都是什麽性格,還有法國人的艦隊數據,海軍和陸軍的編織,指揮官的性格,這一切都是最基礎的情報分析依據。


    這是個很龐大的工程,腦容量小的人肯定是玩不明白這些,但是對於皮埃爾來說這些都是開胃的小菜而已。


    現在皮埃爾不僅能說出琉球每一名高官的名字和性格,他也能知道法國遠征艦隊的每一名船長的脾氣秉性,還有大清內部的實權派,東交民巷的洋人外交官都是什麽情況,這些情報儲備他都在秘密的進行著。


    也正是有了如此充足的基礎情報積累,他才能根據每一份變量進行精準的推演分析,剛剛在甲板上,他一手拎著啤酒瓶子,一手扶著欄杆在甲板上來迴亂轉,遠遠望去就是一個無用的醉鬼。


    可是所有英國人都不知道,皮埃爾其實是在進行最精密的計算,他把紙卷上的每一個情報變量扔到腦子裏儲存的基礎信息的海洋中,一遍又一遍的去猜測推演後續的連鎖反應。


    往往都是經過數十次的推演,他才能敲定一個最大的可能性,而任何一份情報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一個係列的情報組合,可想而知這計算量究竟有多大


    。


    推演的越詳細,得出的結果也就越靠譜,皮埃爾金牌情報員的名頭絕非浪得虛名,肖樂天曾經暗中說過,失去了皮埃爾的法蘭西,就不亞於失去了一個集團軍的兵力,可見他對皮埃爾能力的推崇。


    今天,皮埃爾再一次施展出他逆天的手段,一條條的分析讓屋子裏的人目瞪口呆。


    “首相大人,我知道您心中的猶豫在什麽地方,第一,您不想當逃兵,是害怕留在東亞的親人、朋友們被迫害,這一點我覺得您有點多慮了,您留在歐洲,利用您在西方國家的影響力向滿清、法國施壓,那麽您的親人朋友反而會平安無事的,因為您的威懾力還在。”


    “相反,如果您在東亞被捕了,您自己的生命都保不住了,您還想保護住誰呢。”


    “第二,您不想離開東亞,想賭一把,也是害怕普魯士方麵的保護是不靠譜的,我了解您的憂慮,您害怕自己最終會邊緣化,在歐洲的鄉村裏孤獨終老,永遠也無法接觸權力的核心……”


    “好吧,我要說的是,您又想錯了,美國人、普魯士人、甚至英國、奧地利包括一部分法國人,佩服您的可不是您在東亞的權力啊,他們佩服的是您不屈的精神和胸中藏著的奇妙知識。”


    “我敢肯定,在卑斯麥的眼中,您對未來戰艦發展的推測,其重要程度甚至大於您在東亞的影響力,您在石橋高地血戰的時候,創造性的運用了立體戰壕這貢獻甚至大於您在整場戰役中的貢獻……”


    “您知道嗎,現在已經有人稱唿您為現代戰壕站之父了。”


    皮埃爾激動的低吼道“大人您不要悲觀,您在歐洲照樣能有自己事業和成就。”


    “第三,我清楚您舍不得祖國,您心中的理想是讓祖國更加的強大起來,您希望中國能夠迅速的追趕上和歐洲的差距,避免六年前的慘劇重演……”


    “可是,暫時的撤退並不代表永久的潰敗啊,中國不是有一句古語叫……叫做‘曲線救國’嗎,在歐洲韜光養晦積攢實力這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在歐洲組織一個中國流亡政府啊,組織一個屬於漢人的流亡政府,訓練雇傭軍,建造大戰艦,積攢實力到時候打迴去,你一樣也可以成就您心中的夢想啊。”


    瘋了,皮埃爾今天這是瘋了嗎,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大了,蕭何信猛撲過去,一把就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你這個醉鬼大鼻子,小聲點啊,隔牆有耳。”兩人咣當一聲撞到在地板上。


    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了,外麵傳來英國水手的聲音“蕭先生……您要的水果我已經買來了,請問放在什麽地方。”


    蕭何信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打開房門笑著說道“謝謝,交給我吧。”那兩名水手賊眉鼠眼的還往裏麵看呢,正好瞅見腦門被撞了個包的皮埃爾。


    “哦,皮埃爾先生喝多了,他沒什麽事,冷水洗臉就可以了……”說完點頭致謝並關緊了房門。


    這時候皮埃爾也冷靜了下來,他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椅子上壓低聲音說道“我的所有分析都已經擺在這裏了,請首相閣下決斷吧。”


    肖樂天痛苦的按了按太陽穴,他不得不承認皮埃爾真的是一名天賦異稟的金牌情報官,這麽短的時間他居然能拿出這麽一套方案出來,難道他的腦袋裏裝的是八核cpu嗎,真想扒開他的腦袋,瞧瞧他是不是機器人偽裝的


    。


    誘惑啊,皮埃爾的提議真的是很誘惑人的,這可以說是麵對目前危機最有效的解決方案了,組建海外流亡政府,貌似前世的孫先生走的路也不過如此。


    搞曲線救國,肖樂天可比孫先生更有條件,先別說肖樂天本身就很有錢,用不著到處去籌款,但看肖樂天在西方世界裏的人脈就知道了,三年臥薪嚐膽肖樂天沒準就能開迴一支鐵甲艦隊堵在大沽口外麵。


    更別說肖樂天手裏還有屬於自己的軍官團了,這才是他未來事業最大的基礎啊。


    肖樂天眼中猶豫的光芒讓虎妞和平兒都看明白了,沒等肖樂天迴答平兒居然先開口了“皮……皮埃爾先生,如果按您所說的去做,老爺留在塘沽大宅的姐妹們,都能救出來。”


    皮埃爾知道平兒說的都是什麽人,芳官早就跟他說過了,大鼻子誠懇的點了點頭“是的,沒有問題,隻要首相閣下在歐洲,我們可以施加外交壓力,滿清是不敢亂來的。”


    “那我的父親呢。”虎妞也開口發問了,換來的也是皮埃爾的點頭“沒問題的,範老先生是商人,還是東亞有名的商人,任何一個國家都會對他提供保護的……”


    “那富慧姐姐呢,慶三爺呢。”虎妞追問道。


    “這個。”皮埃爾沒話說了,想了半天隻要低頭說道“這要看他們自己的選擇了,畢竟背著那個身份不是輕易能拿掉的啊。”


    船艙裏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誰都能看出肖樂天心中的糾結,最後連蕭何信都忍不住了“大人,其實普魯士人也是希望您迴頭的,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迴歐洲……我們可以東山再起的。”


    “東山再起。”肖樂天突然怒了“狗屁的東山再起,我逃了琉球得白死多少人,大清裏麵得死多少人,那都是活生生爹媽生養的人啊,不是牲口。”


    “大人,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形勢比人強,我們先得活下去,然後再想報仇的事情啊。”蕭何信紅著眼睛低吼道。


    肖樂天激動的額頭青筋都鼓起來了,可是想發泄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最後一屁股坐迴椅子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斯裏蘭卡的暖風吹不散肖樂天心中的寒冷,向東走就是九死一生,向西走就是平安喜樂,這道選擇題實在是太艱難了,肖樂天終於明白偉人為什麽難當了,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肖樂天在印度洋如何糾結先不要管他,現在琉球的局勢也已經到了最最關鍵的時刻,通過一天的忙碌,那霸碼頭上已經搭建了一座竹竿木頭材質的簽字儀式台,兩米多高的木頭平台上有三十多個平方的麵積,除了一張桌子在中間之外,剩下都是椅子。


    《琉球條約》的最終文本已經敲定了,通過龔橙的牽線搭橋,雙方都已經沒有了異議,等到天光大亮,上午九點之時簽字儀式正式開始。


    當條約簽字完畢後,法國海軍和琉球新軍還要搞一個小小的閱兵式,雖然隻有幾百人的規模,但是也足夠法國人炫耀兵威了。


    一切都在按照龔橙的劇本往下走,收網的時刻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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