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春天,注定多事。如果說肖樂天的《西行漫記》最開始隻是撬動了讀書人的心氣兒的話,那麽工業特區的概念可算是真正震驚朝堂。


    在肖樂天離開恭王府之後,僅僅一天的時間北京城裏大街小巷茶館酒肆裏麵全都是議論這個什麽特區的話題。


    “哎呦黃爺!您吉祥,在這喝著呢?您聽說了嗎那位海外孤客給鬼子六獻計,四個字換了一個二品侍郎啊……”


    “知道知道,今兒個全吵瘋了,那些讀書人一個個氣的恨不得吃人,也難怪啊苦讀詩書幾十年,一入官場也不過就是六七品這麽晃悠著熬資曆,等熬到二品去估計頭發都白了,您說能不犯紅眼病嗎?”


    “就是,那些個漢臣啊一個個熱衷功名的心氣高著嗯,要不是姓肖的知道進退,當場迴絕了鬼子六,恐怕今天又得有一大幫翰林打到肖樂天他們家去了……”


    “哈哈,咱們管他們頭疼去!要說還是咱們旗人鐵杆莊稼好,甭管多少勝在一個穩當啊!都說最貴是清福,能享清福的人都是有大造化的,您說是唄?”


    “黃爺見識果然不凡,不過兄弟我還真心思了一下,聽恭王府裏流傳出來的消息,如果這個什麽工業特區搞成了,那就是第二個柳條邊啊!是咱們滿人的鐵杆莊稼,而且選擇的地方都是跟洋人靠近很是繁華,到時候咱們哥幾個運作運作,豈不是人人都有差事了?”


    “哎呀,還是你腦子靈活,看來這事兒還真得盯緊了……”


    和滿人興奮對比的自然是清流文臣的氣憤還有漢人重臣們的不甘了。清流們先不用說,反正他們就是靠開嘴炮活著的,無論什麽政策他們都要罵。先說說漢人重臣的代表曾國荃,這兩天茶飯不思,光顧著想肖樂天的那番話了。


    大清是個什麽樣子,曾國荃比誰都清楚,三種勢力相互糾纏誰都希望多得一點權力。如果肖樂天這個工業特區的計劃真的開始試點了,那麽首選肯定是南方畢竟那裏是和洋人最早進行貿易的地方。


    “這個肖樂天還真會給我出難題,這不是成心讓滿人往老子我的勢力範圍裏麵鑽嗎?真要是有那種洋人的大鐵廠、軍工廠、機械廠什麽的,到時候甭多了,十萬洋槍的年產量我都吃不消啊!滿人迅速武裝起來可不是漢人之福……“


    “不行,這個寶貝絕對不能送給滿清,幸虧你小子機靈當時沒有答應下來,否則你的下場可就不好說了。”想到這裏曾國荃大喊一聲“來人啊!把我珍藏的那根老山參給王師正送去,老子我也跟這群翰林搞搞關係……”


    能讓滿清不爽的事情,九帥向來愛幹,在他的心裏最大的理想就是推翻滿清讓他哥哥當趙匡胤,至於自己能不能當趙匡義可就不好說了。退而求其次,如果這個理想達不到,曾國荃也希望能夠長久的把持著江南這塊富庶之地。


    這不僅僅是曾國荃自己的想法,更是湘軍中很多將領的想法,這些以家族、鄉黨為核心的軍事團體,好容易把持住了江南政治經濟控製權,怎麽可能隨便交還給朝廷。


    在真實的曆史上刺馬案的發生就是跟這種思想脫不了關係的,同治九年屬於朝廷一派的兩江總督馬新貽,在校場閱兵之後居然被人當眾刺殺,而且兇手根本就不逃走反而高喊‘刺客是我張文祥’


    。


    不僅如此,當馬新貽死後沒幾天,江南地區居然出了無數諷刺馬新貽的戲曲,把馬新貽剿匪被俘投降,還有如何賄賂高官的事情全給編成戲文。可以說從精神上和**上把馬新貽徹底毀滅。


    這就是真實曆史上的晚清四大奇案之‘刺馬案’。由此可見,肖樂天沒有過早的跳到某一條船上去,是多麽明智的一件事情,兩江總督都說殺就殺,又何況他一個二鬼子。


    就在曾國荃開始派人和清流領袖們接觸的時候,紫禁城坤寧宮裏身為小叔子的奕?正坐在椅子上,對麵榻上看肖樂天計策的女人正是他的二嫂子慈禧。


    慈禧現在才剛剛30,正是女人怒放的歲數,靠在榻上側臥看奏折,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戶落在她的臉上,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獨特的魅力。一個能迷住大清皇帝的女人,怎麽可能不漂亮。


    奕?跟這個嫂子早有一手,不然當初辛酉政變之時他也不會如此的支持哪個才20多歲的小女人。不過現在慈禧的權位越來越穩固,奕?可不敢象往常一樣的放肆,隻是用眼角餘光往慈禧身上偷瞄幾眼而已。


    慈禧早就發現小叔子那賊兮兮的眼神了,心裏暗笑“這愛新覺羅家真是一輩不如一輩啊!當年我們葉赫那拉氏怎麽就讓他們給打敗了。”想到這來,慈禧放下那份秘折。


    “叔叔辛苦了,為了我們母子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說真的,我還真沒想到這個二鬼子居然能想出這麽一個法子出來,先小小的搞幾個試點讓那些儒臣們說不出什麽來,就算不成,也不過是個小圈子,拆平了也沒什麽的……咱們大清得振作啊!要不以後這群洋人還指不定怎麽欺負咱們呢?可是咱們滿人裏麵就沒幾個真正能振作的……”


    慈禧雖然擅權,但是她可不糊塗,她太清楚八旗子弟都是什麽樣的了“叔叔啊!搞這些東西咱們可真的不懂行啊!你不找明白人出來操持,我可不敢點這個頭,要知道這紫禁城裏還有一尊大佛呢……”


    奕?稍顯遺憾的說道“這個肖樂天不知道怎麽搞的,我都開出二品頂戴他還是不同意,非說要去幹什麽洋行,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嗬嗬,我看這個二鬼子比你聰明,吃過洋牛肉的就是機靈,他才迴國幾天啊!一點根基都沒有就敢往這潭水裏跳?還不生吃了他……你也別著急,這事情我提前幫你考慮過了。你們愛新覺羅家放著一個出息的好親戚不用,真是浪費……”


    鬼子六都讓慈禧給說愣住了“我們家的好親戚?”慈禧嘴角一撇,眼神那麽一鉤差點沒把奕?的魂個勾走了。


    “富察氏跟你家難道沒有親戚?那可是高宗皇帝的後族啊!跟你們難道不是表親?我打聽過了,福康安那一支分到現在有一個叫富慶的,是個出息的孩子年前還在西陵守陵呢?號稱小李廣,賽花榮什麽的,可比那些隻知道泡茶館、戲園子的強多了……”


    “這孩子跟肖樂天有交情,聽說是遇到土匪***出來的交情,你說說這能不鐵嗎?讓他出麵領這個頭,你說肖樂天能不幫他嗎……”


    說到這奕?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好嫂子啊!您真不愧是女中豪傑,我怎麽就沒想到他呢?上個月我下朝還看見他姐姐富慧在大街上走呢。沒錯,妥妥的是親戚,按照輩分算應該是陛下的堂哥……”


    慈禧一看奕?說道富慧名字時候眼睛裏的光,當時都氣樂了“你們這群臭男人啊


    !都是一群偷腥的貓……小安子啊!帶人出去看看我的花,別讓風給閃著了。


    慈禧嘴裏的小安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德海了,這家夥純粹是七竅玲瓏心肝,一聽就明白了手一揚太監宮女就全出去了。奕?一看這個心裏跟明鏡一樣,一臉淫 笑摸上床榻,不一會兩人就滾做一團。


    就在坤寧宮上演春 宮大戲的時候,在鮮花胡同慶三爺的家裏,富慶正跟肖樂天較勁呢。


    “你說說你怎麽能這麽糊塗?那可是二品頂戴啊!你說推了就推了?非要去當什麽商人,你窮瘋了吧!難道你還怕二品頂戴都養不起你?”富慶恨鐵不成鋼的埋怨肖樂天,他是真心為這個兄弟著想。


    肖樂天一臉的無所謂,心說一個二品頂戴就算讓他敞開貪,一年也就幾十萬兩的出息,就算混上工部尚書了,能不能過百萬之數也是兩可之間,跟自己的商業布局相比實在是太小了。


    富慶一看肖樂天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火氣更大了,他一把抓住肖樂天的手腕“走走,我帶你去恭王府去,我領你拜門去,我跟王爺有親戚,我替你賠禮道歉……”說完拽著就往外走。


    肖樂天哪裏有他力氣大啊!被他拖著就往門外走“哎呀,你放手啊!這是幹嘛?牛不喝水強按頭嗎?救命,快來人啊……”還沒喊幾句呢就把內宅正化妝的富慧給喊出來了。


    “哎?剛剛兩人說的還好好的呢?怎麽就打起來了。肖兄弟既然辭了,必然有他的道理,有什麽話好好說啊!”說完連拉帶拽把二人個分開了。


    肖樂天看左右無人,低聲跟富慶說道“三爺啊!你怎麽就不開竅呢?當時我身邊除了王爺還有誰啊?是九帥曾國荃啊!曾國荃又是誰啊?是曾國藩的弟弟啊!曾國藩可是手握五十萬雄兵,控製南方半壁江山的大帥啊……”


    “你你你……你什麽意思?你懷疑曾家兄弟!”慶三爺小臉見白。


    “哼!我這人有個毛病,看人總是先看他的壞處,直到所有壞處都排除了我才能信任他呢。曾家兄弟有沒有造反的心,我不敢說,但是那支龐大的軍隊朝廷不可能不防備。現在的大清朝你也應該知道是什麽樣……”


    “洋人、清流、皇族再加上勢力大漲的漢人督撫,這正是最混亂的時期。我一個外來客,一點根基都沒有,我能往裏麵跳嗎?除了清流之外,隨便一個人都能把我給捏死啊……”


    說到這裏,富慧突然開口了“富慶啊!我覺得肖先生說的在理,我一個女人本來不該議論朝政,但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經常和王公貴胄們的家眷一起說話聊天。在話裏話外,我也能感受到肖兄弟所說的那種感覺,兄弟啊你以後有事可要多聽聽肖兄弟的話啊!”


    富慶長歎一聲,他也知道自己莽撞了“算了,姐姐你去安排酒菜吧!晚上我們兄弟倆喝幾杯,天色也不早了……”就在這時候,管家突然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衝了進來。


    “少爺啊!您快更衣……恭王府……的管家來了,說是王爺緊急召見你,讓你速去……”


    “啊!”富慧驚的把椅子都給帶倒了“說沒說什麽事情?”管家隻是搖頭“什麽都沒說,我塞了二百兩銀票都沒問出什麽來,看樣子他也不知道。


    這時候肖樂天突然笑了“哈哈哈,三爺你就放心去吧!我感覺這是有好事要進門啊。放心吧我不走,我就在這飲酒等你,等不到好消息我就在這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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