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須抬起手,靈力召喚間,插於血藤上的骨刀發出了“嗡嗡”的迴響。


    血藤果真受到驚動,逐漸活動起來。


    下一刹那骨刀被一股靈力猛地拔出,在半空旋轉幾周,落入烏須手裏。


    握住骨刀的刹那,烏須氣息發生了變化。


    玄微怔怔地看著他。


    那縷氣息雖弱,卻是他日夜相守過的,烏雲蓋雪的氣息。


    烏須取到刀,所有的血藤與附靈都一擁而上。


    冥君不再停留,幾個騰躍離開了此處。


    等到目送他身影離開,玄微仙尊站定住,神力湧出,血池上結出薄冰。


    朱淵曇花與凍頂天珠一樣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然而冥君自有辦法將其強行找出。


    他飛躍至半空,磅礴的黃泉水汽籠罩於鬼淵各處,巨大的漆黑異獸低沉吼著,四處的奇花異草與靈寶皆發出了空靈的迴響。


    同時,血藤亦糾結而上,擰成幾股,如盤繞的巨蟒。


    烏須將骨刀握於掌中,那曾經是他的血肉身軀,內裏有他零星的魂魄。


    這刀看似冰冷,握住時卻又有暖意不斷傳來,仿佛撫摸著烏雲蓋雪溫暖的皮毛。


    血池附近,玄微君亦感受到了那鋪天蓋地的靈力。


    烏須君閉目在鬼淵深處搜尋,於萬千迴響裏鎖定了朱淵曇花的存在。


    他砍斷糾纏而來的血藤,直往那處去,下方的玄微見其墜落如流星,心如刀絞,像是曾經的場景再度浮現眼前。


    倒掛在天頂的雲團裏似乎隔開了一道道細口,千萬隻眼睛垂於頭頂。


    玄微聽見識海裏響起一道道聲音,比他交手過的骨瘴更渾厚一些,音色仍是各有不同。


    “玄微尊上,你後悔嗎”


    “你還想擁有他嗎,我可以幫你。”


    “你為何不將性命賠給他,你欠他一條命啊。”


    識海內低語不斷,玄微皺緊眉頭,抵禦著骨瘴的侵蝕。


    “沒有人可以幫本君。”玄微冷聲道:“沒有人能原諒本君。”


    好在烏須君來去極快,他迴到血池這處時,附靈與血藤已快要被玄微砍光了。


    玄微雖也掛彩,但未真正受傷。


    烏須對玄微仙尊的實力有了全新的認知,剛想誇他幾句,卻見他眼不眨地盯著自己。


    “怎麽了?”烏須不解道。


    或許是骨刀的迴歸,烏須有損的容貌得以恢複,雖未與烏雲蓋雪一模一樣,卻已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那巨大的本體緊跟著他,玄微很想去摸一摸,他知道他不該靠近,然而還是不由自主慢慢走到烏須身邊。


    還未伸出手,玄微仙尊身形一晃,栽倒在地。


    “……!”


    烏須大吃一驚,尋思他方才沒事人兒一樣,怎麽這眼下就昏了過去。


    給他探過靈脈發現,這仙尊神力大亂,走火入魔更是嚴重,頓時懊悔叫他幫忙。


    烏須一度懷疑鬼淵是骨瘴的發源地,如今看來雖不在此處,卻與此處有密切關聯。


    眼下多了位昏過去的仙尊,烏須在把他撂這兒和帶他迴去休息間選擇了前者。


    剛走出幾步,卻還是折返迴來,用本體將玄微駝迴了村落。


    村子裏的靈感應到他們淨化了骨瘴,興高采烈地迎接,並專門開出兩間房給他們住。


    烏須將玄微丟在榻上後便去外間吃飯,誰知吃到一半,有腳步聲從內傳來。


    倉皇、急促、完全不像是個仙尊的步調。


    隻穿著裏衣的玄微像是一陣風,一把抱住了桌邊的烏須。


    烏須瞪大眼,剛要推他,卻聽他含著哭腔,喊了一聲:“貓貓!”


    第五十四章


    烏須君手一頓。


    半昏半明的天在雪白牆壁上抹出渾濁的影,玄微赤足踩在瓷磚上,身上的單衣在鬼淵蒼冷的晨光裏拂蕩。


    他消瘦了許多,可憐巴巴的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慌張與急迫。


    他不顧一切地要往烏須懷裏拱,像是荒漠裏的枯草彎折下軀幹。


    膝蓋碰在地麵的響聲沉悶如巨石沉河,玄微將頭枕在烏須的腿上,雙手去環他的腰。


    迎麵而來的推力把仙尊輕鬆地撂開,烏須君站起身整了整衣上褶皺,俯視著地上還爬不起來的玄微。


    冥府主君的臉色不大好看,玄微抬眸接觸到他的眼神後,就不敢再投來視線。


    來自貓貓的厭惡和鐵烙子燒過全身一般痛楚灼燙,直貫識海。


    玄微痛得抱住頭,手指也痙攣。


    ……怎麽成這樣了?


    冥君心道玄微君該不是能拉得下麵子裝瘋賣傻的人,他上前幾步,半蹲在痛苦不堪的仙尊身邊,以靈力探過他的經脈和識海,繼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走火入魔嚴重大發了。


    烏須嘖了聲,玄微被嘖得渾身一抖。


    厭棄也仿佛有了重量,化成鋼鞭抽向他。


    冥君有幾分懊惱,早知玄微如此脆,他決計不會帶他來。


    鬼淵裏有他與玄微的因果在,假如玄微仙尊參與進來,兩人過往的因果死結便能解開。


    他對三甲子後玄微是否會被天道降雷劈不甚關懷,至多隻是履行冥府的責任。


    但作為三代骨瘴可能的寄體之一,玄微因果掛連越多,終歸是留有危險的。


    烏須可不想來日再被仙尊背刺。


    眼下玄微走火入魔到了如此程度,識海攪得像是鍋米糊粥,倒是烏須未曾意料的結果,亦或者他未料到會來的這樣早。


    歲年與玄微的因果蕩然無存,天道好似在用另一種方法清算私人的賬目。


    發愁啊發愁。


    烏須由衷覺得愁。


    “還能起來嗎?”他拍拍玄微的背,掌下的薄衣漸漸被冷汗濕透,透出凍入骨髓的寒氣。


    玄微抿著唇遲鈍地理解著他的話,緩慢點頭,吭哧吭哧地想要起來,卻搖搖晃晃。


    烏須攙了他一把,將他扶上了床,用被子給砸了個嚴嚴實實。


    這屋子快要被外散的神力凍成冰窖,白霜結掛,爐火在微弱掙紮。


    此地不宜久留,該拿的該找的東西皆已找到,烏須念及此心情就好了太多,遂與村落中的靈體們辭行,準備打開通道離開鬼淵深處。


    誰知玄微像是徹底癡呆,根本搞不懂要去何處,他知道這裏有床和火,會暖和一些,死活不願意挪窩,還打開被筒,小心翼翼保留著熱氣,要烏須上來同榻。


    烏須君恨不得翻他個白眼,嚇唬他道:“不走,那本君先走了,將你丟在這兒!”


    玄微臉色白得厲害,果真開始糾結是走是留。


    烏須冷哼一聲便要扭頭離去,身後立即傳來撲騰聲,緊接著袖口一緊,玄微正忐忑地看著他。


    “你幾歲啊還要人牽?”烏須無奈。


    “八萬九千七百二十一。”玄微乖乖答道。


    “……”這下將烏須答沉默了,一時竟找不到可以迴他的句子。


    於是順應本心,道:“……好老。”


    玄微:“嗚……”


    他直接傳送到琦羽附近,突然出現的兩位將小鳳鳥驚了一跳,咋咋唿唿的熱鬧驅散了冷意。


    琦羽尚未發覺玄微的異樣,珠鳴則一眼便看到玄微牽著烏須的袖子,臉色不善,但又不好評價。


    應蕖仙君則更加細致些,他觀察了下玄微的神情道:“尊上這是怎麽了?”


    話音剛落被玄微飛快抬頭看了一眼,應蕖迷惑地迴望。


    玄微又往烏須身後躲,悄悄問道:“他為何頭頂長朵大花?”


    聽見了的應蕖仙君:“啊?”


    “他靈力不穩,走火入魔。”烏須解釋道,並尋思玄微能立刻看到應蕖仙君的本體,想必體內的神力正一波高漲一波低沉。


    靈力波動最是難受,虧得玄微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這仙尊倒是真能忍。


    琦羽也注意到玄微仙尊情況不大對頭,看他神色有幾分似曾相識,道:“那不就和龍爺爺一樣了?”


    “還是不一樣。”烏須開口想解釋身染骨瘴和走火入魔的差別,轉念一想玄微也有骨瘴在身,沒準是個疊加效果。


    頓時覺得說明起來好麻煩,順口道:“硯辭比他可愛多了。”


    畢竟硯辭還能正常交流,不像如今的玄微,半天才能悶出個句子來。


    “對了。”琦羽對這幅幽怨模樣的玄微實在適應不了,另開話題道:“我們沒有找到那片無名湖,但去了當年掉下去過的地方,發現了點奇怪的東西。”


    將在湖水裏找到的晶體遞給烏須,烏須一眼便能認出這是骨瘴的結晶,“上次無明湖出現在何處?”


    琦羽答道:“序縣的東南郊野。”


    那地方烏須去過,他腦子裏有兩次骨瘴爆發的所有地麵源頭的位置,其中並沒有序縣。


    那為何會在這裏發現骨瘴的結晶?他一時想不明白其中關鍵,但直覺告訴他此中必有大玄機,甚至和骨瘴源頭有關。


    眼下並未有線索,烏須便利用觀山鏡將眾人傳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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